在当下的政治构造下,虽然美国国会在美国和台湾地区的关系中仍旧扮演着重要角色,但美国总统才是美国对台政策的终极推动者。虽然特朗普政府中存在诸多主张优先考虑台湾防务的鹰派,例如副总统万斯(James David Vance)、国务卿马尔科·鲁比奥(Marco Rubio)和前国家安全顾问迈克·沃尔茨(Michael Waltz)等要员,但这些所谓的"亲台幕僚"的逻辑不太可能过多影响特朗普的对台政策。道理很简单,特朗普没有表现出主动增加对任何合作伙伴安全援助的倾向,除非这种行动得到明显的回报。
其三,与传统的意识形态浓厚的建制派都不同,特朗普是实用主义者,他的MAGA纲领决定了其会将中国视为全球最主要的战略竞争对手,他要打压中国,甚至无所不用其极,但秉持着并非典型美国建制派政客的那种非白即黑的二元思维模式。相反,他打压中国就像他在商界打压竞争对手那样,纯粹只为利益,而非是与"邪恶共产帝国"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斗争。
就此,投射到台湾问题上,他最感兴趣的或许是出售军火而不是出兵。此等回归理性的保守主义和去意识形态化,并非特朗普的个人作风使然,而是共和党内部所发生的更为根本之观念转变的外在表征。
诚如格奥尔格·洛夫曼(Georg Löfflmann)指出的那样,特朗普政府的长期意义并不在于政策变化,而在于它打开了"美国大战略可能重新调整的大门,即摆脱两党对自由主义霸权的共识,转向精英和公众舆论更紧密的结合"。换言之,此等以国家保守主义为内核而呈现的所谓"特朗普主义"并不会随着特朗普四年任期的结束而人走茶凉,而势必将在今后相当长时间内主导美国政治。
其四,美国权威的外交期刊《外交事务》2024年1月刊登了史汀生中心高级研究员凯利·格里科(Kelly A. Grieco)和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高级研究员詹尼弗·卡文纳(Jennifer Kavanagh)合写的名为《美国在亚洲无法超越中国实力》的文章。
此文的核心主张是,奥巴马政府结束以来,在未来亚洲所扮演角色的问题上,美国面临非此即彼的选择:要么伴随中国日益强大且自信,华盛顿选择加倍努力,付出高昂代价继续维系美国在该地区的军事霸权;要么选择承认中国注定将在亚洲扮演愈加重要的军事角色,并利用有限的资源平衡中国的力量,在不必维持自身亚洲霸权地位之同时尝试阻止中国在该地区建立霸权。"平衡战略既不是绥靖主义,也不是失败主义。这也许是未来几十年保护美国在该地区利益方面,唯一一种财政上可持续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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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文的立场异曲同工,在2025年3月份的《外交事务》上,两位美国智库学者发表专文《台湾执念:美国的战略不应绑在一场打不赢的战争上》。两位作者声称,一旦中国大陆"武统"台湾,虽然美国将在军事、经济和声誉上遭受重大挫折,但这还不足以证明为这场潜在冲突付出巨大的人力和经济成本是"合理的"。美国的根本利益在于防止亚洲出现"不受约束的霸权",减少关注台湾本身,即便中国完成统一,美国仍有能力集结一个"制衡联盟",以阻止中国在亚洲地区寻求政治和军事霸权。文章题目说"执念"(fixation)是指现有的保台理由逻辑上根本难以自洽,而在作者看来,保台的最佳方式其实就是弃台。
这些观点目前尚非美国主流,但却符合特朗普阵营中多数政军学高级幕僚们的立场。典型体现是,今年1月23日《南华早报》引述国防部助理部长奥斯汀・达默(Austin Dahmer)的话说:"对美国而言,台湾很重要但并非攸关生死。美国不会折断矛头以保卫台湾。既使丢了台湾,美国人民仍能安全繁荣且自由的生活。"《日本经济新闻》引述美国智库史汀生中心高级研究员凯利·格里科的话说,"美国希望中国大陆不要夺取台湾,但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地区权力平衡依然可以得到维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