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怕十一",这话可不是吓唬人的。老辈人常说,正月里过年能松口气,二月里一过初十,后脊梁就得绷紧喽。为什么呢?老黄历上写着呢,二月十一这天若是碰上倒春寒,地里的麦苗冻得打蔫,人身上也像裹了层湿棉花,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可如今这世道,年轻人听了直撇嘴:"都啥年代了,还信这些老迷信?"
天灾不可怕,怕的是人心里没了谱。隔壁老李去年偏不信邪,二月十一一大早非扛着锄头下地松土,结果夜里一场霜下来,刚冒头的土豆苗全成了冰碴子。他蹲在地头吧嗒着烟,嘴里念叨:"老祖宗的话,真不是白传的。"可转头儿子就在城里笑话他:"爸,你那叫不科学!"老李气得直哆嗦--科学能让老天爷不下霜?科学能替庄稼汉赔本?
日子好了,人心却飘了。村东张婶的关节炎每年二月准犯,疼得下不了炕。年轻时她跟着生产队修水库,寒冬腊月泡冰水落下的病根。如今儿女在城里住楼房,给她买进口膏药、电热毯,可一到二月十一前后,她还是得翻出压箱底的粗布棉裤,嘴里嘀咕:"钱再多,能买回我这双腿?"这话传到儿女耳朵里,倒成了"老太太死脑筋"。他们哪知道,有些苦是刻在骨头里的,有些怕是从土里长出来的。
最该怕的,是丢了敬畏心。镇上去年二月十一搞"乡村振兴大检查",非让各村在公路边插彩旗、刷白墙。老王家的土墙刚抹了新泥,硬是被刷成刺眼的白,雨水一冲全花了脸。检查组前脚走,后脚就刮大风,彩旗卷着枯草满天飞,倒像是给老天爷演了出滑稽戏。这节气不琢磨保墒防冻,净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能怪老农民背地里骂"官老爷不如老黄历"?
说到底,怕的是把日子过成面子。城里亲家来串门,看见老刘家院里晒的干菜直捂鼻子:"现在谁还吃这些?"老刘闷头往灶膛添柴火,锅里的焖饭咕嘟冒泡。他心想:你们顿顿吃外卖倒是光鲜,可二月十一这天,谁知道那些塑料盒里装的菜,是不是冷库里冻了半年的陈货?有些怕,是城里人装在保鲜盒里看不见的。
天擦黑时,村口老槐树下聚着一帮老头老太太。他们不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就仰着脖子数星星:"你瞧东边那颗星发颤,明儿准变天。"这话传到年轻人耳朵里,又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可他们忘了--四十年前发大水,正是这些看星星的老头,连夜敲着脸盆把全村人喊醒的。
二月十一这天的"怕",早不是黄历上那几个字。怕的是丢了和土地连着的那根筋,怕的是把祖祖辈辈淌出来的活法,当成破棉袄扔进垃圾堆。您要问现在最该怕啥?怕只怕哪天连"怕"都不会了,那才是真该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