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姨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去年腊月天天给菩萨烧高香。那天她举着三炷香跟我显摆："心诚则灵，我连烧七天，保准你表弟考研上岸！"结果没等来录取通知书，先等来了消防车--香灰引燃了窗帘，把新装修的客厅熏成了腊肉房。
这事在我们老家传开后，九十岁的太奶奶拄着拐杖直跺脚："造孽啊！初一十五拜神灵，天天烧香招鬼魂，老话都忘干净了？"
要说最懂这些门道的，还得数我对门的陈阿姨。去年她儿媳连着三个月怀不上，亲家母从庙里请了尊送子观音，非要早晚三炷香供着。结果香火太旺呛得全家咳嗽，去医院一查--好家伙，过敏性鼻炎引发哮喘，怀孕计划又推迟半年。
陈阿姨拉着我去找村东头的李半仙，老头正在院里修剪石榴树，听罢直摇头："烧香不是点外卖，下单就催单。初一十五天地交泰，好比每月初一十五大潮汛，自然能与神明接通。天天烧就像整天打电话，神仙也嫌烦呐！"
这话让我想起小时候，奶奶总在月初月半起大早。她边擦拭佛龛边念叨："今儿是观音斋，备些清水鲜果就好。"有回我发烧偷吃供梨，她倒也不恼，只笑着说："乖孙吃了也好，菩萨疼小孩。"
可现在的年轻人哪懂这些。我堂妹上个月网购电子香炉，设置早晚自动点燃。结果半夜电路短路，智能佛堂差点变成智能火葬场。我叔看着烧变形的手机充电器，痛心疾首："你爷爷那辈请神如神在，你们这是把菩萨当智能管家啊！"
最让人唏嘘的是前楼张大爷。儿子做生意发财后，请了尊半人高的财神爷，每天雷打不动烧九炷香。没过半年，儿子因违规操作被查处，张家媳妇哭着说："那哪是敬神，分明是烧钱熏得人心贪了。"
李半仙有句话说得在理："香是心香一瓣，不是烟熏火燎的KPI。初一十五如同与老友叙旧，天天烧反倒成了骚扰电话。"就像我外婆生前总说的，敬天地孝父母的人，就算只在心里念声佛，也比那磕头如捣蒜的强。
昨夜梦见奶奶在旧宅天井里焚香，青烟袅袅绕过桂花树。她转身递给我块糯米糕："记得留点肚子，十五回来吃斋。"醒来枕边还留着淡淡檀香味，突然懂了--有些规矩守的不是迷信，是让奔忙的日子有个喘气的念想。
再过几天又是农历十五，我打算去老街称些素点心。隔壁传来陈阿姨教训孙子的声音："轻点摔门！初一十五灶王爷要上天汇报的..."窗外的晚风里，飘来谁家熟悉的檀香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