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高考那天早上，有个男孩先去了火葬场。
他父亲头天夜里走了，食道癌拖了两年。
从医院到殡仪馆路上他没掉眼泪，司机说后视镜里那孩子眼神空的吓人。办完事直接打车到考场，监考老师给他多备了两张草稿纸。
十八岁前他见过生死，妈妈是生下他就走了，哥哥十岁那年得白血病。
全家砸锅卖铁凑钱治病，最后还是没留住。那会儿他还小，记得爸爸半夜跪求医生的样子。
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借遍了，连老家房子都抵押了。
往后九年就剩父子俩相依为命。
爸爸在工地搬砖，晚上回来做饭洗衣。陈亮成绩一直不错，知道家里指望他跳出农门。
高三上学期发现爸爸胃疼，拖到年底确诊晚期。
父子俩谁都没说要放弃治疗，可实在没钱做手术。
最后半年陈亮白天上课，晚上守病房。医院走廊灯管总坏，他举着手机照明看书。
爸爸疼得厉害就咬被子，怕动静吵着他。有次监考老师发现卷子上有水渍，后来才知道那是眼泪滴的。
高考前第三天爸爸没法进食了。
医生说撑不过三天，陈亮请假守到最后一刻，凌晨两点呼吸机响提示音。他给爸爸擦身换衣，亲戚帮忙租了辆灵车。
出殡那天亲戚劝他别考了，他说父亲临终前眼睛还望着他书包。
考完放榜分数比预期低二十分。班主任说平常都能超线四十分。
陈亮自己也懵，可能是脑子混沌了。媒体采访他时问需不需要帮助，他说想自己打工挣学费。暑假在快餐店端盘子，月底结算两千块直接存了教育账户。
村里给办了低保，民政局说上大学有绿色通道。但他总觉得伸手要东西别扭。
现在有空就去民宿当钟点工，老板知道他故事后让他住员工宿舍。每天早起背单词，午休时间刷题，晚上收拾房间到十点。
床头摆着三个相框，妈妈生前照片已经泛黄。哥哥穿校服的笑脸旁贴着爸爸住院照。最近在准备专科院校报名，他说先把书读下去，剩下的慢慢来。
殡仪馆到考场那段路，他走了三年。现在还在走，没工夫想终点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