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姑是个热心肠的人,在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大姑总是第一个去帮忙。去年奶奶生病住院,大姑二话不说就搬到医院里照顾奶奶,白天帮奶奶洗脸擦身体,晚上给奶奶端屎端尿,连觉都没时间睡。
奶奶住院第五天的时候,隔壁床住进来一位老太太。听护工说,老太太是独自来住院的,子女平时工作都忙,没时间照顾她。大姑见状,忙着跑前跑后,一会儿给老太太倒开水,一会儿帮老太太叫护士。
一天晚上,老太太突发高烧,烧得直说胡话,吓坏了大姑。大姑连忙按铃叫医生,陪着护士给老太太物理降温,折腾到半夜才算平稳下来。老太太醒来后,感动地抓着大姑的手说:"大姑娘,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差点就交代了。"
就这样,大姑一边照顾奶奶,一边也跟老太太混熟了。两人聊天时,老太太说起自己的身世。原来她年轻时家里穷,嫁了个男人后没几年就守寡了,一个人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如今子女们事业有成,却嫌弃她是个文盲没文化,不愿意接她去城里住,她自己租了个小平房凑合着过。
大姑听了连连叹气,心疼老人的遭遇,便主动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老太太有事可以随时联系她。
出院那天,老太太千恩万谢,执意要给大姑一个红包,大姑再三推辞也没推掉。回到家里,大姑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有5000块钱!大姑慌忙给老太太打电话,说这钱她不能要。老太太在电话那头笑着说:"大姑娘,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钱怎么能算得清呢?这点钱你就收下吧,要是你不收,我这个老太婆心里过意不去啊!"大姑犹豫再三,还是留下了这笔钱。
谁知一周后,大姑接到老太太儿子的电话,言语中竟是责怪大姑趁人之危,骗老人的钱财。大姑委屈极了,辩解说自己是真心实意帮助老人,根本没想过要钱。谁知电话那头更加气势汹汹,说什么"你们这些农村人,骗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大姑气得直发抖,挂了电话后跟家人说了此事。
我二姨听完,二话不说让大姑把钱退回去。大姑心里虽然不情愿,但想着退钱总比被说成骗子强,第二天就把钱打到了老太太儿子的账上,并发去一条短信"阿姨的钱我已经退还,我这人做事问心无愧,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过了几天,老太太打来了电话。她哭着跟大姑说,儿子们知道她把钱给了大姑,发了好大的火,还说要把她送去敬老院。老太太哀求大姑,问她能不能收留自己几天,等儿子们消了气再说。大姑知道这事自己惹不起,便委婉拒绝了。挂了电话,大姑伤心地抹着眼泪,不明白自己的一片好心怎么落到如此下场。
一个月后的一天,派出所的民警找上门来,说接到老太太儿子的报案,怀疑大姑实施诈骗,要大姑跟他们走一趟协助调查。大姑瞬间脸都白了,慌忙辩解说自己是清白的,钱也早已退还。民警说:"事情还在调查中,在弄清真相之前谁也不能断定清白与否。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既然你问心无愧,相信很快就能洗清嫌疑。"
就这样,大姑被带走了,据说在派出所待了一下午,回来时眼睛都哭肿了。大姑不愿意多谈这件事,只说民警查清真相,确认自己没有诈骗后才放她回家,但因为老太太一口咬定是大姑骗了钱,也给大姑造成了很大的名誉损失,亲戚朋友议论纷纷。
此后,大姑收起了热心肠,对陌生人的求助再也不轻易伸出援手了。她常说:"做好事没好报,反被人当骗子,我这个教训太深刻了。"每每听她这么说,我们都觉得心酸不已。一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竟然因为助人为乐反而吃了官司,这个世道还有没有公平可言?
奶奶知道这事后,唉声叹气道:"当今社会,人心不古啊。大姑的遭遇太令人心寒了,难怪现在没几个人愿意助人为乐了。"奶奶总结得特别在理,如今在陌生人面前提供帮助,不得不事事提防,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可世上总有些嫌贫爱富、恩将仇报的人,甚至利用别人的善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面对这样的人,再善良的人也会心灰意冷。大姑就是这样,一次被"烫"得够呛,终于学会了慎重对待陌生人。
从那以后,大姑再也不去管闲事了。邻居有困难找上门,大姑只会给些口头安慰,但绝不会亲自出面。对此,家里人都能理解,毕竟人善被人欺,大姑的心早就被伤透了。可我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一个老好人就这么被逼得除了自保再也顾不上他人,未免也太可惜了。
转眼几年过去,大姑不再是从前的大姑了。遇上有人求助,大姑虽然嘴上不说,但眼神里总流露出戒备,生怕再次受到伤害。我看在眼里,不禁感慨,一个人的善良,就这样被现实生生磨灭,真是让人心疼不已。
去年春节,我回老家过年。大姑说，如今她年事已高,想捐给福利院5000块钱,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一个温暖的新年。
我赞许地点点头,说大姑这么做很有意义。大姑叹了口气,说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老太太能良心发现,在儿女面前为她作证,还她一个清白。但这个愿望恐怕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我安慰大姑说,人在做,天在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天爷早晚会还大姑一个公道的。大姑听后,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回想起大姑的遭遇,我感慨万千。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像大姑这样真诚善良的人已经不多见了。善良本该是一种美德,但在现实面前,它有时显得那么脆弱无力。大姑的故事给我们所有人都上了生动的一课,善良必须建立在自我保护的基础之上,盲目的善良最终只会伤了自己。
但我仍然相信,这个世界虽然有阴暗、有丑恶,但光明与美好永远都在。大姑虽然受伤了,但她心中的善良之光从未熄灭。那善意的种子也许会在福利院的孩子们心中生根发芽,将爱和希望传递下去。
善良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需要勇气、需要智慧、更需要坚持。让我们像大姑那样,带着一颗善良而不天真的心,去照亮身边的每一个角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温暖而有爱。我相信,每一份善意,都会在冥冥之中得到回应。就像老子所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亲爱的大姑,愿你在人生的下半场,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你的善良,终会绽放最美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