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夫:没有所谓中国“债务陷阱”,不发展才是最大的陷阱(5)

2022-04-16 08:30     观察者网

首先在债务分类中,世界银行是不会区分该债务的用途去向的。比如用于支持消费的,包括社会保障、失业救济,再比如是支持政府运转,又或是消除经济增长瓶颈。正如我们前面说的,用于消除增长瓶颈(投入基础设施项目建设)的投资,在建设期间,债务会逐渐增加,但是当建好之后,国家的还债能力增强,债务会下降。如果国际金融机构考虑发展中国家投资基础设施这类债务的特殊性,就可以获得更多贷款支持。

其次,世界银行是以债务总量来计算的,他们不会去区分债务是否会形成资产的可能性,如果是用来支持政府开支的,不管是失业救济,还是政府运转,用了就没有了。但如果做基础设施的投资,那就会形成资产,资产是有收益的,那净债务就会比总债务少。

所以,当时我在世界银行就开始倡导,要重新反思债务可持续的框架,必须区分债务是否能够用来消除增长瓶颈的投资,还是用来支持开支消费方面。所以,在考虑债务可持续的时候,这两者的含义是不一样的,应该有所区分。

我比较高兴的看到,现在国际发展机构包括IMF、世界银行已经开始转变方向,衡量借债国的债务,不仅要考虑总债务,还要看资产,因为有了资产,净债务就低了;并且也要看举债的目的是什么,是用来消费的还是用来投资的?如果是投资型债务的项目来举债,将来不仅债务不增加,还能把过去的债务还清。

中国海外援助模式是对华盛顿共识的背离

观察者网:您提到过,无论是从传统的官方援助的发展思路、还是具体的执行技术环节方面,都没办法对发展中国家起到比较重要的、有效的援助的作用。这也是中国海外基础设施援助,逐渐受到国际欢迎的一个原因。中国的对外援助,正如您前面提到的,将基础设施和经济转型相结合,逐渐发展出合作区模式,您认为中国这种超越传统的海外援助模式是和华盛顿共识的背离,具体如何理解这种背离?

林毅夫:首先,华盛顿共识认为发展基础设施是一种投资,市场会自行解决,例如,世界银行在二战后帮助各国战后复兴,当时的基础设施是世界银行最大的部门。然而,2008年我去世界银行当首席经济学家时,基础设施这个最大的部门已经消失了。因为1980年代以后,新自由主义思潮崛起,西方国家认为市场就会解决基础设施投资瓶颈问题。

但实际上,发展中国家在没有政府和国际机构的支持,基础设施在1980年代后的投入非常少,只有移动通信这一项基础设施投资市场会感兴趣。为什么?有两个原因:第一,自然垄断,第二,收费容易。因此,如果移动通信全面开放,市场上不同的主体真的会积极地去投资。

而其他的基础设施,比如说灌溉、电力、道路,基本上市场都解决不了,这也是为什么发展中国家到处是基础设施瓶颈的问题,从某种角度来讲,这也是造成发达国家现在基础设施老旧的原因,主要还是发展思路的问题。

我之前提到过,发展中国家有两个优势,资源优势和劳动力优势。如果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就必须要有道路、电力等基础设施。这些基础设施在短时间内无法在全国全面铺开。那我们的解决思路就是像毛主席讲的"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先在一个地区建园区,让园区内的基础设施先达标,这样就能够很快结合当地的劳动力优势,发展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发展起来后就能够创造就业、增加出口和政府税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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