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点多,开始投车。李永祥前面的两辆重型卡车被推土机推进去后,口子还是堵不住。对讲机里又喊“再来四台吧”。
水流太急,路也太窄,若用推土车推,只能一辆车推下去,另一辆车再开进来,时间来不及,车入决口的惯性也不够。李永祥便想着开车直接冲进去,尽量让车冲到决口的中间位置。
李永祥不会游泳,他穿上救生衣,把车门、车窗全部提前开好。从旁边抓起一个沙袋放在油门上抵住,慢慢把车提到三挡,转速达到了2000转以上。他的右脚踩在沙袋上,把油门踩到底,左脚放在进入驾驶室的台阶上,身体左倾,双手把着方向盘。
车跑得很快,离决口一米多时,李永祥从车上跳了下来。“我们副县长在那里亲自指挥叫我跳,当时把他吓了一跳,再晚点我就跟着车掉进水里了。”
跳下来后的李永祥趴在原地不敢动,下雨路滑,他害怕自己翻到车轱辘底下就没命了,最后发现自己的脚离车轮只有30厘米。
车一瞬间冲进决口,李永祥爬起来后蒙了一会儿,目送着车的后尾灯一闪一闪地,直到被洪水完全吞没。
看着豫FC1668没了,这个30多岁的汉子刷刷掉眼泪,“像天塌下来一样。”这辆车花费了近50万,他找亲戚朋友借了20多万,又分期贷款了20多万。“这是我买的第一辆完全属于自己的车,它是我最心爱的车。”
那个凌晨,决口处一共投进去了七八辆重型卡车。撤出来时,人们为他们竖起大拇指。李永祥也笑了一下,“都是装的。看到别人的车灯还亮着,我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车没了,车上的东西也没了,他只来得及拿出自己的行驶证。回去的路上,李永祥一直在想该怎么告诉媳妇这件事。到家后,媳妇已经做好了饭,问了他一句:“今天拉了几趟,怎么去这么久才回来?”李永祥没回答,大概有两分钟的时间,他嚼了几口饭,但都吃不到肚里,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媳妇问。
“咱家车开到河里了。”
李永祥和他的车。受访者供图
重卡、舟桥与小三轮车、小货车
7月24日午间,新京报记者前往新镇镇彭村卫河决口。在离决口大概一公里的地方,水已经涨得很高了。远处的庄稼地里,作物只露了头。一位村民站在路边的树荫旁,裤脚挽到大腿,直直地看向前方,他的身后是一群沾满泥浆的家猪。
决口处,河水泥泞浑浊,河面漂浮着树枝,远处还有一个被冲入的绿色垃圾桶。绿色渣土车和黄色的挖掘机相互配合,把沙石回填到决堤的位置。下面隐约可以看到23日凌晨投入河中的七八辆重型卡车的痕迹。
应急管理部工程救援中心(中国安能)现场指挥李法坤告诉新京报记者,“七八辆重型卡车在下面相当于是打地基。”他解释称,原始堤坝是沙土坝,按照后来的水流速度会被“冲刷得厉害”。
中国安能已于23日上午9点携带应急动力舟桥到达现场。当日下午,83集团军某工程防化旅在执行多方向抢险任务的情况下,紧急抽调精干力量165人,车辆17辆奔赴浚县执行封堵决口任务。
24日午间,太阳正烈,记者站在动力舟桥甲板上能明显感到脚底发烫,甲板上的温度至少有40摄氏度。而为了保持平衡,战士们在动力舟桥上工作时不能站立,必须蹲着。来回一趟舟桥转运,至少需要待在甲板上半个小时。
应急动力舟桥正在决口附近运送大型挖掘机。中国安能集团保障处现场指挥员姜亭告诉新京报记者,目前搭建的应急动力舟桥由三个河中舟和一个岸边舟组成,能承载60吨到80吨的重量。
目前,搭建动力舟桥的主要作用是抢占“裹头”(堤坝的断层面),加快回填速度。安能集团现场指挥李法坤称,受水流速度影响,对岸堤坝的断层面被冲刷得较为严重,“我们需要去对岸稳固住堤头的位置,防止水流造成二次伤害。”
7月24日上午,应急动力舟正向河堤对岸运送挖掘机等大型设备。新京报记者 王瑞文 摄
应急动力舟桥上摆放有成堆的沙袋和铁笼。每个铁笼大概是一立方米的架子,重约100多斤,战士们四人一组抬向决口位置。
在决口旁边,专门有几个人等着搬来的铁笼。他们负责将石头或者沙袋放进去,然后再进行捆绑,这样才能保证铁笼进到水里之后不会散开。28岁的战士王鹏程就是其中一员,这个商丘小伙子随部队到鹤壁还是瞒着爸妈的。
钢筋比较硬,拧起来很容易将手划破。王鹏程手上被钢筋勒出一道道的痕迹和伤口,他看了看,说了句“没事儿,都是皮外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