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斗到政权割据:苏丹内战“利比亚化”,域内外势力推波助澜(2)

2025-07-31 17:53  澎湃新闻

7月26日成立"平行政府"、任命权力机构和"政府内阁"、重设行政区域和"行政长官"的最新举动,又是针对苏丹武装部队的动向:5月31日,布尔汉任命卡米尔·伊德里斯为三年来第一位苏丹正式总理,后者自6月24日起开始组建"希望"政府。双方在两条战线你来我往、誓不妥协,导致今日"两个政府对立"的态势。

苏丹将步利比亚后尘?

苏丹两大势力在权争和战争中打得不可开交,呈现出势不两立的态势:苏丹外交部强烈谴责快支部队组建"虚幻政府",呼吁国际社会不要承认该"非法组织",布尔汉更是提出"不原谅、不妥协、不谈判"原则,只要对手不放下武器就继续战斗。快支部队则以"平行政府"、"定都"南达尔富尔省首府尼亚拉的方式,传递出"彼可取而代也"的姿态。

这种与日俱增的敌意,让整个国家付出了罕见的沉痛代价。目前苏丹内战是堪比俄乌冲突、巴以冲突、刚果(金)东部冲突的全球四大热点冲突之一,已造成超过15万人直接丧生、885万人在国内流离失所、350万人成为难民。此外据行业组织苏丹医生联盟(SDU)统计,至少52万儿童因战火招致的营养不良而死亡。对于人口不到5000万的苏丹来说,战争造成了骇人听闻的人道主义灾难。

然而,苏丹当下的"政权对立"背后,既有国内苏丹武装部队、快支部队、反对党和民间力量之间的博弈,还有来自地区和域外国家的外部影响因素,局势错综复杂、和平前景依旧不乐观。

往往容易被忽视却作用不可小觑的,就是外部国家在苏丹内战中的作用。快支部队及其盟友在肯尼亚首次宣布组建"平行政府",引发苏丹政府大骂肯尼亚为"流氓国家"并召回大使,就是明证。尽管肯尼亚宣称自己保持中立并在2023年7月试图调停,但苏丹武装部队予以拒绝,指出肯尼亚总统威廉·萨莫伊·鲁托与达加洛关系匪浅,并为快支部队人员提供庇护。

此外荷兰调查性新闻组织贝灵猫(Bellingcat)和肯尼亚国家媒体集团上个月确认,快支部队的武器库中发现了不少来自肯尼亚的武器,证明肯尼亚对苏丹内战的介入。有声音认为除了鲁托总统与达加洛的私人关系外,肯尼亚还介入刚果(金)东部冲突,支持反政府武装"M23运动",表明该国有更大的地缘野心。

今年1月肯尼亚与阿联酋签署全面经济伙伴协定,于是有分析认为肯尼亚的做法也受到了阿联酋的影响,因为后者正是苏丹内战中快支部队最主要的支持者。

阿联酋与快支部队的联系可追溯到2018年也门内战期间,过去两年则被指责借道乍得、利比亚、南苏丹等国,给后者秘密提供武器、无人机、后勤物资。为此苏丹驱逐阿联酋外交官,连阿联酋驻苏丹大使官邸也遭到袭击。而且有案例表明,阿联酋对快支部队的援助有时与俄罗斯著名雇佣军组织瓦格纳集团协同--瓦格纳集团与快支部队在苏丹金矿区的采矿、安全业务合作早已有之。

苏丹武装部队同样不乏外国支持:为了消灭瓦格纳集团有生力量,乌克兰特种部队在苏丹展开地面军事行动,视频被乌克兰《基辅邮报》曝光;土耳其近年来积极布局、试图扩大在东非和红海地区影响力,一边提议居中调停、一边向苏丹武装部队运输武器,并出动无人机打击快支部队;为了制衡阿联酋在该地区的影响力,确保红海通道于己畅通,伊朗向战场双方都提供过无人机,曾一度帮助苏丹武装部队扭转战场被动局面......

不可否认,由于地处东非红海之滨,占据交通要道,苏丹极易成为地缘争夺重镇,但当前的内战与人道主义灾难的根源仍在国内,恢复和平的关键,在于苏丹武装部队、快支部队、反对党和民间力量能否凝聚底线共识,重建国家政治秩序。遗憾的是,交战双方不仅在权力斗争上陷入"零和博弈",在意识形态上也截然对立。

快支部队的世俗主义、部落主义、阿拉伯至上主义思维根深蒂固,因此要求建立世俗化、联邦分权制的苏丹,与苏丹武装部队集中权力、整合国家的理念截然相对。站在反对党和民间反军方力量的立场,问题在于苏丹武装部队和快支部队在国家正常化转型问题上是否有足够诚意,苏丹何时能完成过渡、回归正常文官政府治理,"军方退出政坛"与否就是他们和交战双方的核心矛盾。

两个政权并立的事实,令当地一位反政府武装领导人亚希尔·阿尔曼担忧苏丹内战不仅在时间上会延长,整个国家可能复制邻国利比亚的结局:2011年利比亚卡扎菲政权长达42年的统治被推翻后,国家经历了长达十年、多国势力介入的内战撕裂,如今形成了事实上的两个政权--控制西部地区(首都的黎波里)、得到联合国承认的"民族团结政府",以及控制东部和中部地区、与哈利法·哈夫塔尔将军及其"利比亚国民军"结盟的"国民代表大会"。

最新的内战走向无疑对苏丹极不乐观,该国步利比亚后尘的可能性与日俱增。要想重塑和平、维系国家统一,需要内战当事方为对话与基础互信留出更多空间,也需要地区和域外国家为和平(而非战争)提供更多助力。只是现在看来,各方的所作所为并非在创造有利条件,而是徒增额外风险。对于内战导致未来更多灾难与风险外溢,地区和国际社会不得不做好最坏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