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铎子、红姑娘:支撑伟大航空工业的,必须是一个伟大的国家

2025-05-08 13:00  观察者网

编者按又是一年5月8日,不知不觉间,1999年北约悍然轰炸我驻南联盟使馆已过去二十六年了。科索沃战争是一场纯粹依靠空中力量的侵略战,南联盟空军的弱小,造就了一代人的意难平。回顾往事,如果他们当年有强大的航空力量,会如何?他们要如何守护住这种力量呢?

本文扩充改写自某工信部属高校原某学生党支部的学习材料,展示了航空人的付出、航空工业的发展成就,可以如何与国家、民族的命运紧密相连。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木铎子、红姑娘】

"陪你走到起飞线,你划出一道闪电。我多想变成一只雄鹰,追随在你的身边……后人一定能听见,你的怒吼多威严!请帮我记下,这一段故事,写在蓝天大海间……"

军旅歌手王宏伟的这首《剑指苍天》深情讴歌的,是当年寄托了无数梦想的"新歼"。

"多少人为你望穿双眼,多少人为你熬瘦脸庞;就连伸向天边的跑道,也写满对你的渴望。"从75年前的4月17日,到松花江畔初生牛犊的东风113;从栉沐着三线风雷的"二号任务",到举旗于改革潮信的"十号工程";从改型会议前连夜手搓的模型,到迟暮总师的新生日、试飞大校的笑容。迎日送霞、两肩霜花,"新型歼击机"在"军队要忍耐"的年代立项上马、终成大道的故事,当年曾憧憬去黄田坝做"爬墙党""卧草党"的军迷孩子无不耳熟能详。

青羊区妇女儿童医院附近的红梅,摄于2011年

歼-10项目是航空工业对党忠诚、迎难而上的典范成果。那个年代,它成了我们民族一代人骄傲自信的源泉之一。时光流逝,军迷孩子长大成人,而当年的"新歼"已成了原厂找不到的老飞机,以至于某新型号试飞时只能用一架双座五代机伴飞!

鲜为人知的是,在"十号"立项的几乎同时,远在地球另一端的东南欧A国,还有另一个同样被俗称"新歼"(Novi Avion,塞克语"新飞机")的项目独立开始了自己的研发历程。这个项目的早期外观(见下图)同样带有近耦鸭翼、腹部进气道、无平尾,而且特定阶段进气道截面接近矩形,从适当角度上,甚至比"狮"式更接近早期的"十号工程"外观。

"Novi-Avion"(新歼)早期方案

时值北约轰炸我驻南联盟大使馆26周年,本文想讲一个"重生之我在A国念军工"的故事:

如果世界上有这么一个A国,它是由共产党领导、拥有独立主权,地域、城乡发展高度不均衡的多民族国家,在冷战中拒绝投靠美苏任何一方,坚持自己的道路,成为了第三世界的领袖之一;她拥有初试锋芒的航空工业,在1980年代开启了自己的四代歼击机项目。

但距离世界先进水平还有一定差距。

如果我在这里、而不是中国出生长大,成绩优异,报考了航空宇航科学与技术专业,拿到了博士学位,那么,我能走到怎样的高度?而我投入的心血会走向怎样的方向?

本文中提到的所有故事都是真实的。

一、我有国家了--南斯拉夫民族航空工业的起点

"那厢,在远方,远去了大海洋;

那厢有我的故乡,魂梦牵萦的村庄。

那厢,在远方,百花开满山岗,

我爱人留在那厢,那真正是天堂……"

--《Tamo daleko》,纪念1915年大撤退的塞尔维亚民歌

1981年南斯拉夫雄鹰飞机设计制造厂(Soko)出版的纪念册《1951-1981:莫斯塔尔雄鹰三十年》序章写道:"航空工业在我国有悠久而丰富的传统。它始于1909年戈里察(译注:今属克罗地亚)的鲁斯扬兄弟(译注:Edvard / Josip Rusjan,斯洛文尼亚族),以及潘切沃(译注:今属伏伊伏丁那自治省)的阿列克西奇(译注:Aleksić,塞尔维亚族)博士……"

这种叙事是社会主义南联邦人的特权,由于搞垮了南斯拉夫,他们用这种统一自豪感写史的特权已被剥夺了。本文将用占据前南首都贝尔格莱德的塞尔维亚人本位视角重新写。

斯拉夫民族作为罗马三大蛮族中散布最广的一支,彼此分化的时间最晚。由于国家治权分割,他们在千年中快速裂解成俄罗斯、乌克兰、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和无国家的索布、卡舒比、摩拉维亚等大量语言习俗高度相似的碎片民族,共享古代多神教传说、民俗和典故史诗的历史源头。

来到东南欧的斯拉夫人最终形成了三支:塞克语族人、斯洛文尼亚人和半混血的保加利亚-马其顿人,他们和匈牙利人(magyarok)、阿尔巴尼亚人(Shqiptarët)等非斯拉夫民族混居在巴尔干半岛这片四战之地上,被三种一神宗教教诲开化进入农耕文明,却为之付出了兄弟相残千年的魔鬼代价,积攒了无数的仇恨。

从19世纪起,当地人普遍厌倦了"上疆场彼此弯弓月"的日子,想改变半岛的一盘散沙,产生了"南部斯拉夫人不分民族宗教联合起来"的"泛南斯拉夫主义"运动。这期间,塞族人经过长期顽强斗争,借俄土矛盾率先脱离奥斯曼,建立了独立的主权国家。

因塞族而爆发的第一次世界大战是一场帝国主义狗咬狗的战争,但塞族人自己主要是保家卫国,具有高于其他参战方的正义性。1915年,塞尔维亚被德、保、奥匈围攻,三十余万塞族军民翻过险峻且冰封的狄那里克阿尔卑斯山、长途跋涉近千公里穿越阿尔巴尼亚,在经历了近三分之二的减员后撤退到希腊科孚岛,表现出顽强不屈的抵抗精神。在这次塞族人的"长征"中,他们遭到了由奥匈空军实施的、人类第一次对非城区平民的大规模空中轰炸。

1918年一战进入垃圾时间时,塞尔维亚攻入稍晚于自己独立、当时被奥匈入侵的黑山王国,赶走了奥匈军队后顺手将黑山吞并。战后,塞尔维亚作为导火索和战胜国,获准参与了瓜分奥匈,从而将自己版图的北界从贝尔格莱德一直推入匈牙利族和塞族混居的伏伊伏丁那,还获得了波斯尼亚、黑塞哥维那、达尔马提亚海岸线和富庶发达的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地区,升级为"塞尔维亚人-克罗地亚人-斯洛文尼亚人"王国(Kraljevina SHS),下文简称"塞克斯王国"。

塞克斯王国本质是塞尔维亚的王权扩张,新占领的克、斯甚至伏伊伏丁那不久前还是敌国领土,吞并黑山也不是那么名正言顺的。为统治需要,它半推半就地引入了当时已颇具影响力的泛南部斯拉夫(Jugoslavenstvo)理念,在1929年更名为"南斯拉夫王国"(Jugoslavija)。

1915年大撤退中被德奥空军轰炸的惨痛历史给塞尔维亚高层留下的印象是如此深刻,以至于1916年他们还在科孚岛流亡时,第一所飞机修理作坊就在岛上搭建起来了。1923年,鉴于飞机在一战中展现的战争潜力,塞克斯王国陆海军部决定举办一场"飞机制造大赛",邀请王国的官办和民族企业参与仿造四架德国一战期间设计的"汉莎-勃兰登堡"B.I练习机。

一场激烈竞争后,两家小作坊赢得了合同:一家是木工大师、飞机制造家齐沃音·罗戈扎尔斯基(Živojin Rogožarski,匈牙利族)在贝尔格莱德建成的罗格扎尔斯基厂(塞尔维亚第一飞机制造厂);另一家则是在伏伊伏丁那新领土上的文化古城--诺维萨德组建的伊卡鲁斯公司(Ikarus,为便于记忆,下文中译为"飞天厂")。这一"以神之名"注册的企业当时只有12名职工(含学徒),拥有2台铣床、4台车床、1台蒸汽锤,部分木构件加工甚至要求助附近的家具厂。

原飞天厂行政楼(左图白楼)及其上的伊卡鲁斯浮雕(右)。古希腊神话中伊卡鲁斯的羽人飞天壮举就发生在巴尔干以南的爱琴海上,伊卡鲁斯后来成为社会主义南斯拉夫的航空协会会徽。

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1924年初,德国飞机仿制成功,定名"SB-1"(SB意为"中勃兰登堡"),成为新国家的第一种国产机;当年3月,王国军方认定SB-1飞行品质优于缴获的奥匈同型机,正式下订单装备部队。排除早期飞行先驱的个人探索,SB-1是南斯拉夫民族正规化航空工业的开端。

这一年,塞克斯王国制定了"空军现代化计划",要求建立一座官办飞机厂。1927年,在法国Brega公司帮助下,"国家飞机厂"(DFA)在克拉列沃成立。同年,民族资本家施特里奇和彼得洛维奇在贝尔格莱德泽蒙一座狭窄的板房中建立了一家手工作坊--"飞龙"(Zmaj),生产飞机零部件。这家公司很快发展成整机制造厂。1937年,泽蒙产生了第二家飞机厂--鸳鸯厂(Utva),加上前面提到的罗戈扎尔斯基公司,南王国时代航空工业的五大"主机厂"至此全部成型。

五大主厂中,飞龙厂和官办的"国家飞机厂"只能按许可证生产,但后者拥有全金属飞机组装经验;其他三家都具备完整的飞机设计研发能力。

战前南斯拉夫王国的重要航空工业分布(二战前夕飞天厂迁到泽蒙,鸳鸯厂迁到潘切沃)

将上图与一战前的塞尔维亚王国地图对照会注意到,除克拉列沃国家飞机厂外,南斯拉夫早期的航空工业几乎完全位于其一战后获得的伏伊伏丁那新领土上。这与航空科技人才的来源有关,促进南王国航空产业化最重要的两个人--齐沃音·罗戈扎尔斯基和飞天厂未来的技术总监鲁道夫·费齐尔,都是奥匈帝国和德国培养出的技术人才。以费齐尔为例,他从小受德语教育长大,在当时属于德国(一战后才迁往荷兰)的福克(Fokker)飞机公司开始了职业生涯,后随公司搬到匈牙利。本文开头列举的鲁斯扬兄弟等也属于这个圈子。

南斯拉夫(塞克斯王国)成立后,费齐尔和罗戈扎尔斯基都从匈牙利迁入了这个"新祖国"。罗戈扎尔斯基开办了自己的飞机厂,而费齐尔定居在伏伊伏丁那开了一家手工作坊,起名"大师工作室",聚集了一帮年轻人手工打造飞机。这个小作坊事实上成为了南斯拉夫第一个专业飞机设计局,不仅产生了Fizir FN等一批相当成功的飞机设计,而且培养出了一大批未来的飞机设计师,对南斯拉夫航空工业的发展起了极其独特的作用。

前面说过,南斯拉夫王国是塞尔维亚王国吞并自己并未统治过的奥匈土地成立的。塞尔维亚当时还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山地国家,文化科技水平尚不如自己吞下的这些新领土,更没有这些掌握先进航空科技知识的精英;不仅费齐尔这些人,包含铁托在内一大批未来南共的领导人,一战时甚至穿着奥匈帝国的军装,是与塞尔维亚王国军(南斯拉夫王国军前身)打仗的。

这些人为什么战后能心甘情愿返回这个塞族统治的国家,为它效命驱策,把它当作自己的祖国去认同呢?

原因很简单:正如冯如和早年的钱学森等人一样,罗戈扎尔斯基和费齐尔等人虽然接受了异国高等教育,他们的生活却是寄人篱下的--他们空学得一身本领,却只能为说德语的贵族们效力,自己的祖地依然是贫困、荒凉、被遗忘的边远山乡。

现在,他们有自己的祖国了。即使它还不够完美,工作机会少、资金匮乏、内卷激烈、生活质量差,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二、二战--坍塌的蓝天

"苏捷斯卡河水急,峡谷高万丈;铁托同志,巍然挺立,把那伤员望。

灰鹰!灰鹰啊,我的好姑娘;借我翅膀,让我腾空,飞渡那山岗。

铁托站在高山顶,军令传四方:'打过河谷,伤员得救,才会有希望!'

灰鹰!灰鹰啊,我的好姑娘;借我翅膀,让我腾空,飞渡那山岗……"

--《灰鹰》,二战南斯拉夫游击队民谣

南斯拉夫航空人是非常聪明的。二战前夕,小小的航空工业已经初具规模,"远光"仪器厂、降落伞厂、航弹厂等配套企业相继落成,伊卡鲁斯公司和罗戈扎尔斯基公司分别制造出了IK-1/2和相当先进的IK-3(IKZ)单翼高速战斗机。根据后世研究,IK-3战斗机的战力很可能与同期装备的德国Bf-109早期型号不相上下。

那么为什么是"根据后世研究",历史空战战果到底如何呢?

答案是,它们只击落了11架德机。主要原因当然是,在纳粹兵锋下,胡子拉碴、勇武彪悍的南斯拉夫王国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仅抵抗11天就无条件投降了。(比法国快四倍!)

11天的战斗,IK-3打出了11个战果。

那次要原因是什么呢?

答:这种相当先进的国产战机,当时的南王国空军总共只采购了12架!

拥有流线型机身和可收放起落架、颇具"二战先进感"的罗戈扎尔斯基IK-3战斗机

旧南斯拉夫对航空工业的重视程度、扶持力度和远见能力完全依赖时任空军司令斯塔诺伊洛维奇将军(Radisav Stanojlović)等个别有识之士,就王国政府整体来说,堪称是一塌糊涂。位于克拉列沃的南王国"国家飞机厂"虽然在法国支持下开设起来,却被办成了一个买办厂(此时南国自己明明已经有了民族资本创办、技术水平并不落伍的上下游航空产业),从图纸、零件直到一线技师完全依赖法国输入,而且缺乏工装夹具,始终维持着"手工航空工业"。最奇怪的是,南王国政府始终没有要求法国人传授或转让设计技术,国家厂从一开始只能组装法国散件,到了巅峰时期仍只能按许可证仿制法国飞机。

随着1930年代初,法方合同到期、斯塔诺伊洛维奇将军去职,王国政府对国营飞机工业的支持几乎一瞬间人亡政息。这可是席卷全球的"大萧条"期间--脆弱的航空工业萌芽正急需政府扶持的时候。王国政府却在这时把它们推向了市场!

结果是可以预料的。国家飞机厂大肆裁员,除保留了一点维修能力外几乎被关闭,不仅没能发展出独立的型号设计能力,连已有的制造工也几近流失殆尽。资本底蕴薄弱的飞天厂和罗戈扎尔斯基厂此时也遭到重击,前者丧失了空军支持,被迫卖掉了诺维萨德(空军司令部所在地)的资产搬到泽蒙;后者则遭遇了破产重组。

旧南王国政府的骚操作不止于此。1920年代后期,王国空军和皇家航空俱乐部推动了一项官派交流计划,选拔优秀航空工程师去法国深造,学习飞机设计理论与制造的最新前沿进展。但这个留学项目最后演变成了强迫镀金,后来IK-1/2/3系列的两名设计师--伊里奇和西弗切夫都获选赴法交流,获得了法国人的认真传授;但他们学成归国后,不仅没有被充实到技术一线,反而被安排到了行政职位上当官。两人非常失望,于是当官之余在自己的公寓和一个地下室继续私下从事飞机设计。

南斯拉夫二战前夕民族航空工业的骄傲--IK系列战斗机,三个型号的详细设计都是这几个真心热爱航空工业的天才下班后干私活干出来的。

这时南王国的军方高层在干什么呢?

1930年代,欧洲的战争阴云逐渐聚集;西班牙内战中,空战和制空权的重要性表露无遗;而国家飞机厂已接近荒废,空军意识到,再不给自己的国营航空工业下点订单,它就濒临灭亡了。

于是他们做出了和同时期蒋介石政府几乎相同的决策--疯狂购买轰炸机!

"云封高岫护将军,霆击寒村灭下民。到底不如租界好,打牌声里又新春。"

1941年4月6日,德国入侵时,南王国空军拥有高达70架在本土许可生产的德式Do-17轻型轰炸机,而对保卫国家真正有用的IK-3战斗机只生产了12架,其中一半还处于欠维护状态无法升空作战。11天战争里,6架IK-3击落11架德机(据塞方资料),也算对得起这个国家了。

下图为一个名叫莫玛的南王国空军飞行员。由于没有战斗机,他一开战就被击溃,随后逃出去参加了共产党游击队,于8月宣誓入党,在陆战中积功升到第三无产阶级旅副旅长。苏捷斯卡战役中,他身先士卒指挥断后,在德军飞机的狂轰滥炸下英勇牺牲,年仅26岁。

莫玛·斯塔诺伊洛维奇(Momčilo Moma Stanojlović, 1916-1943),人民英雄(1948年追授)

1941年4月17日,南斯拉夫全境陷落,它稚嫩的航空工业迎来了第一场大灾难。

就在17日当天,飞天厂的财产全被德国占领当局没收,成为德国所谓"维也纳新城飞机厂"(Wiener Neustädter Flugzeugwerke GmbH,WNF)的一个分厂。飞天厂在被占期间为法西斯制造了梅塞施密特Me-109战斗机的安定面和部分机体结构,曾介绍到我国的南斯拉夫老电影《游击飞行中队》中,"老虎"巴塔·日沃伊诺维奇偷飞机的德空军维修厂原型即为该工厂。1944年4月盟军轰炸贝尔格莱德,飞天厂作为重要军工目标之一被几乎夷为平地。

顺便一提,"从德军偷飞机"有真实历史原型--卢迪·卡雅维奇(Rudi Čajavec)和弗兰约·克鲁兹(Franjo Kluz)。他们都是南王国空军出身,1942年5月各自独立地偷了一架法制双翼机飞到解放区,分别成为南共游击队的第一和第二个空军,并分别在驾机战斗中壮烈牺牲。

与此同时,位于克拉列沃的国家飞机厂被德军占领。为了报复共产党发动的人民战争,1941年10月,纳粹在克拉列沃展开了一场大屠杀,号称"一条德国兵的命换一百条塞尔维亚人命",473名国家飞机厂职工被德军杀害。这基本上瘫痪了工厂运作,于是德军1942年索性将厂破坏,设备物资统统掠回了本土。

三、在废墟中崛起:新南斯拉夫的人民航空工业

"发动强有劲的引擎,

雷声响彻大山岗。

张开宽又阔的翅膀,

飞向蓝色远方……"

--南斯拉夫人民军空军军歌《嘿,航空人!》

1944年底,在苏联红军帮助下,南斯拉夫人民解放军光复了国家全境。虽然德意法西斯在末日到来前摧毁了大量基础设施,但返回各厂的航空工业工人齐心协力,很快就恢复了工厂秩序和产能。

铁托和南共中央对空军、民航建设和航空科技事业一直高度重视。南斯拉夫人民革命胜利后,在百废待兴的情况下,1946年初,南共中央结合现有基础制定了第一个航空工业发展计划,要求航空工业以劳动竞赛的形式,在五年内设计生产900架可用于旅游、学校和培训的通航飞机。为了改变现有航空工业力量一盘散沙、相互保密的局面,在这一年借助国有化东风,对前述的五大主机厂进行了大调整,罗戈扎尔斯基公司、飞龙厂并入飞天厂,鸳鸯厂作为备份予以保留;国家飞机厂由于只剩下一些基础装备,决定撤销建制,工装转拨克拉列沃车辆厂。

铁托和南共中央要求航空系统加强理论建设和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指示

铁托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却对航空科研的固有分工规律表现出了极高的认识水平。他意识到,航空工业科研不应过度下放到工厂,为了掌握这种高度专业领域的前沿方向,国家应该有一所赋予学术专家行政统筹地位和发展规划自主权的科研推进机构,通过它来科学有序地实施国家的航空产业发展政策--这实际上是独立摸索出了类似NASA或中央流体力学研究所(TsAGI)的路子。

1946年8月10日,根据铁托亲自签发的第1460号命令,"航空技术研究所"在贝尔格莱德成立,名义上隶属贝尔格莱德机械工程学院飞行系,但实际上由南人民军直辖,院长为上校;虽然其最大强项是空气动力学和飞行控制,但也主导飞机结构、稳定性、推进等方面的前沿研究,最后试飞中心也由其管理,相当于一个"超级放大+多学科版"的TsAGI。

和《国家使命》电视剧里的018基地一样,航研所起步条件非常差。如果你对《国家使命》开篇那段由三个小风机作风源的试验段动画印象颇深,那么航研所的第一座风洞也许会让你震撼:

航研所的第一座风洞T-31(已淘汰),测试活塞发动机实装新机时的冷却效率

南斯拉夫航空工业在解放最初几年受到西方封锁,高度依赖苏联东欧社会主义盟友国家的技术支援和原材料。苏联倚仗解放部分南国土的功绩,在南共大量安插代理人;1948年共产党与工人党情报局冲突事件后,更是将党际意识形态争论扩大到国家主权范畴,对南斯拉夫发动了技术讹诈,不仅撤走专家,而且操纵其他东欧国家一起对南联邦实行贸易禁运,试图靠孤立封锁和战争威胁,搞垮坚持捍卫本国民族主权和自主社会主义探索道路的南斯拉夫共产党。短时间里,南斯拉夫陷入了被全世界孤立的局面。

然而,南联邦航空人没有被霸权讹诈打倒。靠着这座极其简陋的开环低速风洞,他们挺过了被铁幕两边同时封锁的最困难的几年;他们不仅利用苏联核心机自己动手改进战前的IK-3战斗机,发展出了二战后仍有一定技术水平的S-49系列战斗机和喷气式原型机(如下图所示),而且开发了几种相当成功的通航飞机,后来出口到许多亚非国家,有的改型甚至今天仍在使用。

南斯拉夫第一架喷气式飞机--飞天S-451M(1952年首飞),极罕见的后三点喷气战斗机

飞天J-451M(1956年首飞),已完全具备了达索所谓"飞得好"所需的盛世美颜

苏南分裂改变了南斯拉夫航空工业的发展轨迹。前面已经提到,战前南王国的航空工业高度集中在贝尔格莱德及其北部的伏伊伏丁那。这是塞尔维亚一战后新获领土,地理上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万一苏联从北方发动突袭,有全灭的风险。

波斯尼亚拥有绵延不断的山区,在二战中有效庇护了南共革命力量。情报局事件后,出于战备需求和各共和国经济协调发展的综合考虑,铁托启动了一个小规模的"三线"计划,在内陆山区新建一批重点国防工业,将一批现有的国防工业从北部平原转移到国家腹地矿产资源丰富的深山中。

1949年制定的航空工业发展计划要求,在科索沃以北建设起落架和液压设备厂,在波黑-克罗地亚边境建设航发厂,在波黑西北部建设航电厂(以前文提到的空军烈士卢迪命名);这些配套建设为独立自主的飞机设计生产创造了条件。

社会主义南斯拉夫的主要航空工业分布(飞天厂1962年转产巴士)

在所有这些布局中,1950年开始在波黑南部莫斯塔尔山谷中建造的新飞机厂--"雄鹰厂"(Soko),是规划中新南斯拉夫航空工业的重中之重。根据国防建设内迁总体部署,飞天厂("伊卡鲁斯")逐渐减少了飞机产量,将其最有经验的航空技术工人转移到雄鹰厂,并最终于1962年脱离军工序列,改为生产家电和各种汽车;鸳鸯厂仍以生产螺旋桨通用飞机和滑翔机为主,雄鹰厂则挑起了先进喷气式军机生产的大梁。

在雄鹰厂与飞天厂并行期间,参考飞天厂强大的型号设计能力,雄鹰厂也一度建设了部分设计能力,1953年他们曾成功将一些单座雅克-9自行改装为双座歼击教练机。然而,随着航空科技本身的发展和复杂化,飞天厂传统的、高度经验导向的"工厂兼管设计"已不再合理了。

这段过渡时期里,飞天厂遭受了一次严重冒进失败,他们在缺乏空气动力学计算支撑、缺乏自有超声速风洞(只有水洞)的情况下设计了一架外观颇为激进的超声速战斗机--"B-12",采用剑走偏锋的无尾后掠翼、翼梢垂直安定面和自行车式起落架,试图一举把南斯拉夫航空推入超声速巡航时代!虽然这架飞机相对于同时期哈军工的几个"东风-XXX"式"卫星"仍然务实一些,甚至造出了原型机,但由于大量技术盲点无法解决,苏南关系改善后,项目最终在1957年下马。

后人根据资料重建的B-12超声速战斗机方案模型

经过数次类似磨合后,南共中央在1957年决定,航研所与雄鹰厂应当形成设计与制造分立的格局,工厂不再保留设计部,航研所全权负责预研、新型号和改型,从而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更好地集中人才力量。

由于南斯拉夫是一个小国,不足以支撑两套以上这样的团队,这种安排带来的第一个问题是消除了厂所竞争--但设计团队之间以专业为基础的竞争仍然存在着。而只要统一的国家始终延续、发展繁荣下去,就不会出现第二个问题。

雄鹰厂(上)和航空技术研究所风洞群(下),全盛时期状态(是的,他们有一个高超声速风洞)

回顾整个1950-80年代,社会主义南斯拉夫的航空工业是相当成功的。在始终未能获得苏联超声速歼击机技术许可、未获得任何先进发动机的情况下,航研所成功自行设计了"海鸥"G-2/"超级海鸥"G-4教练机、"老鹰"J-21强击机等一系列符合自己国力水平的型号,并与罗马尼亚合作设计了酷似"小飞豹"的J-22战斗轰炸机,该机于1984年在小角度俯冲中突破1马赫空速,使南斯拉夫进入了广义超声速俱乐部。

与苏联相对依赖实验/实飞经验、热衷靠暴力堆叠获得局部突出性能的军机设计方式不同,南斯拉夫航研所的设计思想更加"温和"。他们不仅建成了覆盖各种尺度和从低速到高超声速范围的风洞群、大量引入了计算机和CAD/CAM技术,而且自己开发软件,一些软件曾短暂达到与西方前沿接近的水平。在南联邦解体前夕,他们甚至尝试了编写基于欧拉方程的计算流体力学(CFD)求解器!

在刘慈欣的《混沌蝴蝶》设定中,亚历山大计算他的大气影响模型是借助俄罗斯杜布纳研究所的美国IBM超算完成的,最后的失败也源于美国施压杜布纳切断了那台超算的访问权限。其实,他本不用这么麻烦,航研所里有一套从美国浮点系统公司引进的IBM框架超算,核心是FPS264处理器阵列,用光纤与外界直连,没有中间商。

"海鸥"教练机的面元法计算结果(左上)、静力破坏实验(左下)、J-22"雕"(Orao)战斗轰炸机的大部件电子样机(右上)和总装(右下)

航空工业的研究成果也彰显在飞机之外的地方。航研所利用专业知识参与了南斯拉夫几乎所有已知的高层塔/杆式建筑和一些大屋顶的风力载荷论证,最著名的例子是1959年贝尔格莱德在阿瓦拉山上建设202米高的电视塔,采用野兽派设计,航研所完成了对其激进外观方案的抗风强度分析工作。这座塔后来成为南斯拉夫首都的象征。

雄鹰厂在1980年代也发展成了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大型企业。其位于莫斯塔尔的总部占地45万平米(不含机场),在周边设有四座分厂。1981年,雄鹰厂主厂有工人3129人,其中高级技工223人,高职与大学学历192人。1980年代末,雄鹰主厂职工数量增长到约5000人(各分厂加起来,有8000名职工在为其工作),不仅装备了大量数控机床,而且在部分直升机项目中已开始引入第一代复合材料和蜂窝结构(与西工大751自由飞样机使用的技术相似);而基于碳纤维先进复合材料、超塑成型和钛合金工艺的预研也已开始。

在这样一片大好的环境下,1980年代中期,南斯拉夫决定重拾早年B-12项目的梦想,上马了一个大工程--"南超项目"(YU-Supersonic),也就是本文一开始提到的"新歼"(Novi Avion)四代战斗机,替换现有的米格-21。当时,先进空优战斗机是南联邦唯一仍依赖进口的主战技术兵器,如果这次研发成功,不仅意味着南斯拉夫进入了"真正的国产超声速"时代,而且将宣告它已彻底实现了有独立主权的国防现代化。

在T-38风洞中测试的早期状态"新歼"(Novi Avion),此时达索公司尚未参与

南斯拉夫遗民胶佬根据文献纯手工切削制作的后期型"新歼"1/48模型(上),注意大幅改动的前机身已经明显有同时期"阵风"原型机(下)的影子

"新歼"早期采用了与"十号工程"高度近似的近耦鸭翼-梯形翼布局+近似矩形腹部进气道,但估计也遇到了类似"棍子"的问题。研发后期,达索公司参与进来,提供了大量气动修形意见,使得最终设计方案(凹陷的前机身+两侧下方进气+近耦鸭翼-三角翼)更接近"阵风"当时刚建成的原型机。到1990年3月,"新歼"已开始发动机选型,一度预计将装备150架,并向国际市场出口数百架。

四、后南联邦时代航空工业的衰落

"在你小小窗下,溪水流回家,宝贝安琪卡呀,让我来饮马;

我不会饮马呀,我平生最怕马,平生最怕马呀,从小怕到大!

在你小小窗下,好美一丛花,宝贝为什么呀,人都把你怕;

人都不怕我呀,我的心如刀扎,我心如刀扎呀,雨水洒梨花……"

--克罗地亚民歌《我怕马》(《坦克世界》波兰地图主题歌的南方变体)

接下来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事:1991年初,南共同盟在民族主义者的争吵中解体了。

本文将避免陷入南斯拉夫解体前因后果的冗长分析,直接展现其现实影响:虽然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和南斯拉夫人民军靠着纪律和惯性又继续运转了一年,但科研界的经费首先撑不住了。由于国家财政拨款缺位,"新歼"项目在国际上努力寻求合作商接盘,但因南斯拉夫作为统一国家晦暗不明的前途、加上西方政府力求趁乱局将南联邦残存的社会主义国体彻底搞垮,当时有能力投资承接此类尖端合作的欧美资本都表达了消极观望的态度。《Flight International》杂志报道说:"要使(国际合作)成为现实希望--更不用说成为可能--需要前所未有的'政治变革'。想和南斯拉夫合作完成'新歼'的西方公司都已被政府警告,要小心谨慎,避免技术落入不法之徒手中……"

1991年克罗地亚独立导致了南人民军空军司令(克罗地亚籍)弃职叛逃,"新歼"项目在顶层彻底陷入混乱。在那之后,由于缺乏资金,项目在首架原型机完成前被迫停工。随后,由于南斯拉夫内战爆发、国家分裂和达索"阵风"项目的大获成功,"新歼"被世人彻底遗忘。

1992年,"A国"--南斯拉夫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的故事宣告杀青,世上只剩下了"A'国"--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一个中国人后来将刻骨铭心的国号。

这一年6月30日,由于南人民军无法再支撑自己的庞大规模,陆海空军科研院所被缩减合并为"军事技术研究院",航研所被撤销。在那之前,航研所与众多东西方机构开展了卓有成效的技术支持、合作研发、外包服务等多种国际合作,为国家创造了大量外汇和可观的政治利益;但这次改制后,它在专业领域再无建树,逐渐淡出了世界乃至欧洲的科技舞台。1999年北约轰炸中,航研所投入了心血参与设计论证的贝尔格莱德电视塔被炸毁,在"9·11"事件前,它是世界上被人类摧毁的最高的人造建筑。

而和航空技术研究所的缓慢没落相比,雄鹰厂的消亡,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

"三线"建设时期,苍茫的波斯尼亚山区承载的不仅有航空工业主制造厂,还有大量的兵器工业工厂和技术兵器军火库。这种战略储备,在当地混居的各族人民万众一心时,是震慑美苏侵略压力的定海神针;但当民族主义让他们自己疯魔起来时,就造就了兄弟相残的修罗杀场。1992年2月,波黑举行公投脱离南联邦;4月开始,南人民军奉命对莫斯塔尔发起大规模打击,先胜后败,使用的技术兵器不仅造成大量伤亡,而且将几乎所有桥梁、大量文化古迹和工业财产毁坏。

雄鹰厂主厂及其使用的莫斯塔尔机场正位于1992年5月初交火线与6月21日交火线之间。战斗结束后,莫斯塔尔被波黑地方军控制,南人民军撤离时,从厂区拆走了大部分工装设备,运往位于塞尔维亚腹地潘切沃的鸳鸯厂。

然而,"鸳鸯"注定变不成当年的"雄鹰"了。1976-1980年间,雄鹰厂主厂职工的民族成分上,塞族占31.6%,克族32.9%,穆族34.2%,几乎是均匀的"三分天下"。莫斯塔尔围城战期间,塞族杀克族和穆族、穆克联盟杀塞族;人民军撤退后,波黑与克罗地亚又自己打了一仗,穆族和克族互杀,职工们按民族成分互相站队,杀得血流成河,雄鹰厂剩余的最宝贵的资产--人--被彻底毁灭。

1997年满目疮痍的莫斯塔尔

前文中所说的"第二个问题"如今出现了:经过这场暴力分家,南联盟和波黑最终都丧失了成批生产喷气战机的能力。内战后,所有前南国家均再无接近先进水平的飞机型号问世;截至2019年,与"飞豹"外观酷似、但早了十年首飞的J-22战斗轰炸机,大约还剩10架在塞军服役。

雄鹰厂的命运只是南斯拉夫航空工业各门类企事业单位的缩影。以两位烈士(见前文及地图)命名的莫玛空军维修厂和弗兰约降落伞厂,前者在1999年的北约轰炸中遭到严重损坏,后者在南联邦解体后被拆分,大多数部门最终破产;特斯拉电子厂于2006年私有化后停产;"远光仪器厂"(Teleoptik)于 2007 年破产。"航空工程公司"(Aeroinžinjering)是南联邦时代非洲许多国家军民用航空基础设施的设计者和维护供应商,2010年破产;"五二一"航发厂自南内战以来业务一直下滑,仅能靠民用汽车发动机订单勉强维持。2010年,公司已基本停产;2016年,企业进入破产程序,所在的拉科维察成为克罗地亚政府认定的贫困地带。

覆巢下,安有完卵。

散落在贝尔格莱德空军博物馆草坪上的大量报废J-21/22战机,摄于2009年

最后再说说这个故事开始的飞天厂。

1992年,随着南共解体,工厂被私有化。由于被匈牙利的"伊卡鲁斯巴士"(Ikarus Bus)集团起诉,1993年,飞天厂(Ikarus Bus)被迫更名为"伊卡巴士"(Ikabus)。南联盟、塞黑和塞尔维亚的政客们来了又去,无人有意愿推动国企的改制振兴,伊卡巴士公司举步维艰。2018年,本文开头展示的原飞天厂行政楼--早期南斯拉夫航空工业的象征--被强行拆除;这一年,伊卡巴士净亏损6.65亿第纳尔,只卖掉了8辆公交车。

被拆的原飞天厂行政楼废墟,摄于2018年。本文作者之一曾亲眼见证2012年工大西门老五系楼的拆除,但抛却那种超现实般的似曾相识感,在这儿,并没有一栋雄伟崭新的材料大楼随后建起来。

据外媒报道,2019年3月,获得格力支持的珠海银隆新能源旗下兰州广通收购了伊卡巴士公司。然而,随着格力电器入股,珠海银隆快速"扭盈为亏",2019-2022年间累计亏损近30亿元,资产负债率高达99%。2022年11月25日,伊卡巴士正式宣布破产,作为工厂不复存在。

不知道算不算安慰,夺走"伊卡鲁斯"命名权的匈牙利伊卡鲁斯公共汽车厂,后来也命途多舛。这家曾垄断了华约国家公交市场、产品远销美国的巨型国企于2007年破产,重新注资后2018年再次破产清算。目前它们在中国帮助下第三次重组,支持它们的是国企,希望有一个好的结局。

五、总结

1999年5月8日,南联盟空军250防空旅的C-125导弹未能拦截射向首都的多枚巡航导弹和航弹载机,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南使馆被从多处命中,馆舍被严重破坏,邵云环、许杏虎、朱颖壮烈牺牲。

时光流逝,当年的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变成了塞黑,塞黑分裂出了今天的塞尔维亚共和国;而从二十六年前那场战争至今,塞尔维亚仍处于实质分裂状态。

2022年4月12日,在我国大批运20携带"红旗22"出口版--FK-3防空系统在特斯拉国际机场--绝大多数人或许早忘了,特斯拉是一个人,南斯拉夫人--落地时,武契奇总统宣布,塞尔维亚已就购买12架"阵风"战斗机--30年前那个被自己所放弃项目的姊妹机--与法国谈判;

2025年5月7日,印度与巴基斯坦爆发空战,据巴方报道,巴基斯坦空军用解决了"棍子"问题的中国歼-10CE改型跨境击落印度三架"阵风"战斗机,打破了后者从未战损的记录。

又是一年5月8日。不知不觉间,那场惊心动魄的惨案、那一次完全以空中优势达成战略目标、在刚刚开始的新军事变革征程上再次猛敲上一记警钟的战争,已过去二十六年了。

中间标语意为"中国与南斯拉夫人民的友谊万岁!"

"清风上南枝,梦中仍相思。等秋高,看山势再探故知:三两笔着墨迟迟,不为记事,随手便成诗;满腹心思此时,寻你于句字。"

两架"新歼","十号工程"和南斯拉夫的Novi Avion几乎是同时立项的,前者的进度起初甚至快一些。这是两个珍视主权独立、自主探索革命与建设道路的社会主义国家在国际共运低潮到来前夕,各自航空工业从各自初步积累基础上开始的向科技高峰的攀登,到如今,尘埃落定,当年极其相似的旅程已然同途殊归。

历史走向不同方向的地方是哪里?

"两位总理问我'工厂到底需要什么才能将航母完工'时,我答道:'苏联、党中央、国家计划委员会、军事工业综合体以及9个与国防工业相关的部。'(«Советский Союз, ЦК, Госплан, ВПК и девять оборонных министерств». )这时,所有人才终于意识到,在国家解体后完成这艘船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它只能出于一个伟大的强国之手,但这个国家已经不在了。"

放眼全球、回首往事,了解得越多,越能体会到,没有社会主义基本制度保障、没有共产党这个坚强有力的领导核心,没有统一国家的繁荣和稳定,也不会有个人发挥本领的舞台了。

既做航空人,就知责任重;既做新装备,就得多辛苦。

这是说,到了攻博这个层次,基础功底和解决问题的技能是谈论爱这个、爱那个的基础,没有本领的博士是不配侈谈情怀的。然而,无论产、学、研,航空工业科技人员的事业满足和个人发展,始终与党的事业、祖国的发展和人民的团结深深联系在一起。航空报国,强军富民;作为国防科技相关专业博士生党员,无论将来在学术上走到多远、工作在何方,只有将个人才华的"小我"融入国家需要的"大我",才能不负这祖国进步一日千里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