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追踪网站上，莫斯科上空的民航机位忽然变得稀疏，好事者一算，原因又是一次无人机拦截。俄首都最近的夜晚，总是这样被突兀的警报声打断。
不到500公里的直线距离，在高爆战斗部面前显得太近。俄军防空导弹固然密集，但乌克兰的低空小目标依旧时不时闯关成功，机场封闭、航班大面积延误已成新常态。金融圈最敏感，外资对莫斯科写字楼的租约开始要求"武装冲突免责条款"，地产中介甚至给出了"空袭风险折价"这一前所未见的指标。连普京自己也在一次公开场合承认："安全部门确实需要更新脚本。"这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表态背后，折射出的却是最高权力层的焦虑。
就这样，"要不要把首都搬走"从学者沙龙溢出到普通居民的餐桌。卫星地图被不断刷新，雅库茨克、海参崴、哈巴罗夫斯克这些名字一再被点名；微信群里还有人把赤塔也拉进候选名单，只因为它"够偏远"。热议的逻辑很直接--子弹打不到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心脏地带。
莫斯科靠近乌克兰前线、北约东扩双重压力，已令克里姆林宫的安全半径变得捉襟见肘。
东移的另一个论据来自经济算盘。欧洲市场关闭，卢布结算管道几乎被掐到窒息，俄罗斯只好一头扎向亚太。去年中俄贸易额首次逼近2400亿美元，其中将近四分之一的货物经由远东口岸出入境；同一时间，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口集装箱吞吐量同比跳涨19%。更贴近合作伙伴、减少万里铁海联运的成本，看上去顺理成章。
然而远东并非全是彩虹。695万平方公里里只住着七百多万人，平均每平方公里不足一人。大量空地意味着新首都建设要把电网、燃气、排水、地铁统统从零开始。基建周期长，成本比西部平原高出至少三成；严寒气候又把维护费拉高一截。俄交通部内部报告给总统的估算是，哪怕选择条件最好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前二十年的财政净支出也要突破3万亿卢布。
人口稀少、产业单公共服务薄弱，是远东无法快速承接政治中枢的核心短板。
更棘手的是"符号"问题。从沙皇、社会主义到联邦时代，莫斯科一直是俄罗斯主权与民族叙事的核心舞台，红场和克里姆林宫甚至被写进国家品牌。把首都从这里拔起，无异于外科手术切除历史记忆。俄科学院历史学部给出的措辞极尖锐："迁都会在民众心里制造身份真空，让外部叙事趁机填补。"政治象征的损失可能比炸毁一座桥还要危险。
美国投资圈却看到了另一种风景。知名大宗商品投资人罗杰斯声称，远东的铜、镍、钯储量足以支撑全球新能源供应链四十年，谁先压上筹码，谁就掌握了下一个硅谷。根据俄经济发展部披露的规划，未来十年远东地区固定资产投资目标被写成"4至5万亿卢布"，附带一串诱人的税收减免。但文件附录也提示：冬季零下四十度、全年海冰期长达180天，以及贫瘠的消费市场，都足以吞掉账面利润。
远东的高收益预期与高风险成本共存，美国资本的热情并不必然转化为实际落地。
几位退役将领甚至提出折衷方案：在乌拉尔山脉以东、西西伯利亚以西建立"第二行政首都"，仿照哈萨克斯坦的阿斯塔纳模式。但俄国土规划署翻了翻图纸，得出的结论是"至少需要十年才能让轨道交通、天然气、电力全部贯通"，这与一场进行时的高烈度冲突显然节奏不符。
在克里姆林宫框架内，任何迁都都不是单纯搬办公室，而是要重写全国行政与财政分配规则。中央拨款、州权划分、军区改编、驻防体系重组，每一条都牵动庞大既得利益集团。若无压倒性危机，几乎不可能迈出实质一步。此处便能看出普京的一贯手法：先把选项摆上桌，制造谈资，同时继续强势军事行动，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无人机还会来，莫斯科的航班表还会闪红，西方舆论也会继续起哄。但在可以预见的未来，红场的砖墙、克里姆林宫的钟声依旧会是俄罗斯对外的第一张名片。真正的问题并非迁都与否，而是这场战争要打多久，以及俄罗斯能否在枪火暂停之前，完成对其防空和产业链的升级。不管答案怎样，东移首都的讨论已让世界重新审视俄版"战略纵深"--原来这块看似广袤无垠的土地，也会有不够用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