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朋友和亲人看到了我的视频。他们看到我遭到网友攻击和谩骂,个人和亲属信息也被传播到网上,甚至有朋友遭到陌生人的电话骚扰。他们不断给我发消息、打电话,替我担心,也担心自己受到牵连。
虽然早有遭受网暴的心理准备,但实际的力度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想,考虑到事情已经波及了我的家人而并不仅仅是我自己,我决定删掉大部分微博,关闭私信,设置评论。
米花在发布会现场展示她的“证据”
“我不是键盘侠,但当时觉得网暴好像没错”
其实,接触江歌案纯属偶然。
2017年11月12日晚,我在江苏无锡的家中闲来无事,刷到朋友转发的《局面》栏目,视频里,记者对江秋莲和刘鑫分别进行了采访。我从记者的表情中看出他对刘鑫的质疑,看完视频,我也作出判断,认为刘鑫事后声称不知道凶手是谁是在撒谎,我对江妈的同情和对于刘鑫的“恨意”由此产生。
江妈在视频中说,“女孩子嘛,都害怕的,我江歌也害怕呀”,类似的场景让我瞬间共情,哭了很久。深夜,我给江妈转了200元钱,备注是“来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第二日,我忍不住和朋友讨论,我自认还算是个理智的人,绝对不是键盘侠、喷子、暴民,但这次却真心觉得网暴是对的,看视频时几次有想要“一巴掌(朝刘鑫)扇过去”的冲动。
在认定刘鑫撒谎的前提下,我决定要去寻找真相,挖掘刘鑫撒谎背后的隐情,自发联系渠道着手去查陈世峰的个人信息。从陈世峰的出行轨迹中,我发现案发前他曾去过山东。我自认发现疑点,主动加江妈的微信,把陈世峰的信息发给她,之后还帮忙查了刘鑫和其家人的个人信息。我明知人肉搜索个人信息是违法的,站在真相和正义的立场,当时的我在理直气壮地侵犯她(刘鑫)。
网上互动的多了,江妈把我当做朋友对待,我们会谈及和刘鑫的纷争,一起“打蛆”(指代反击刘鑫支持者的行为),还会聊一些生活话题。我对江妈的同情和帮助并未停留在线上,最终有了现实中的接触和相处。我曾在无锡的家中招待过江妈,暂住期间我陪她散心,也因此接触了很多江妈的支持者。
网友的行动是自发的,最初几位支持江妈的网友建了群,越来越多的人出于不同的理由聚到一起,大家当时都觉得刘鑫在撒谎。那时,江妈也在遭受着网暴,支持者中有人是单纯地反对网暴,有人是为了寻求真相。
和饭圈模式类似,在“反对刘鑫”这件事儿上,网友会根据自己的特长进行分工。有擅长于网络骂战的“骂人组”,有整理信息的“资料组”,甚至还有网友组成“特工组”,玩无间道,锁定刘鑫支持者后派出特工卧底获取对方真实信息。有些小组有自己的“组群”,特工组比较私密,还要防止对方支持者卧底潜入。
网友们强大的组织能力和疯狂程度,是此前我没有想到的。
成为刘鑫的“证人”后,米花收到的留言
“我开始慢慢疑惑,觉得参与的不再是正义之事”
在江妈和刘鑫各自支持者之间的“战争”中,看到刘鑫和其他人遭到江妈支持者的网暴,我开始慢慢疑惑,觉得参与的不再是正义之事了。
我见证过很多网暴的例子,一旦刘鑫坚定的支持者在网上引起注意,其现实中的身份信息就会被各种组挖出并曝光,从而受到压力。“特工组”甚至会派出“美女特工”在网上和对方聊天,以此获取对方身份信息。之后,“特工”也会反过来遭受人肉和攻击。有时,群里的讨论被泄漏出去,群友还要互相怀疑,这让我自己很不舒服。
在同一个“战壕”内部,温和派和极端派之间也会发生内斗,一方觉得骂人的行为低劣,一方觉得行为太过温和。很多网友在“内斗”中受到伤害,决定退出。虽然我行动上曾侵犯过陈世峰、刘鑫的个人信息,但舆论场上我非常反感污言秽语,很少转发“骂人组”的文章,因此和他们有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