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有着共同的基础。就最基本的要端而言,一是在形成的背景性契机上,都是基于特定条件下清朝的军事需要应运而生,乘机发展。"湘""淮"之生成尽管有一定的时间差,但显然都是利用了清廷镇压太平天国的需要因势而起。而袁世凯"小站练兵",则是在甲午战后的背景下,适应清朝藉"变通军制"而"讲求自强"的需求而得。没有各自当时特定的背景条件,也就没有其军政集团形成的客观契机。再一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它们皆以"私属性"颇强的军队为支柱,进而实现密切的"军政结合"(有"私属性"军队又有督抚权柄,而此种人物实力上已非一般督抚可比),终得形成具有完备形态的集团性群体势力。所谓其军之"私属性",当然是就特定意义而言,主要是指在其军队内部具有相当程度的私人隶属性,而并不是说它就完全不听命、不受节制于朝廷。湘、淮"勇营"不属于国家"经制军",袁世凯的北洋新军从形式上似颇具"国家规范",而实际上的私人控制却愈加强化,这在袁氏即使被罢在乡所谓"养疴"期间,仍能暗中控制其军队的事实就足以证明。军队"私属性"的要素,对于"湘""淮""袁"三大集团来说,可谓共同基点,也是扩大和维系其群体势力的重要保障。
三大军政集团的相对特异性,这里主要言其三端:
一在军队新旧反差。相比之下湘军最为传统旧式,而淮军大进一步,主要是武器装备上的日趋"洋化"。及至袁世凯北洋新军,进而从"军制"的整体层面追求效法"西式"(这在袁氏所辑《新建陆军兵略录存》的相关内容里即可见一斑),技术层面的"现代化"色彩已较鲜明,淮军比之不及,湘军反差更大。
二在群体结构状况。湘军以"选士人领山农"(王定安《湘军记》中语)为组织要则,淮军将领出身于"士人"的则要少得多,兵员成分也明显庞杂,惟"战"是取的实用功利性强。到袁世凯的北洋新军,选员因明显借鉴"西法",官兵素质条件上愈发有"趋新"气象。再如要员关系方面,总体上湘系是"多头并立",不但军多分支,而且要员中得以出任督抚、独据一方者人数众多,且有"喷发"式阶段。而淮系,则不但军队由李鸿章总揽的情况相对明显,而且其要员出任督抚者也要少得多(这一则因其未占先机,再则也受出身条件限制),实力地位上鲜有能与李鸿章抗衡者,其群体关系格局可以说是"众星拱月"。而到袁世凯,对其集团内部的控制就愈趋严密,他"实行'兵为将有',使自己成为'本军之君'"(前辈学者李新语),"寡头"色彩愈显浓重。
三在首领风貌特征。不妨就以三个集团各自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曾国藩、李鸿章、袁世凯为例来看。曾国藩最为传统,浸润儒风,追求圣道,统兵理政也不弃学问。李鸿章尽管也是进士、翰林出身,但就专意带兵、理政,少受道学束缚,甚至不忌"痞"气,如有以"打痞子腔""参用痞子手段"来应对洋人之语(而曾国藩主张于此也得"老老实实,推诚相见""言忠信""行笃敬")。即使日常气态、做派上,曾、李也大为不同。到袁世凯,于此更见其异。其人并非科举出身,比起曾、李他简直就是个"大老粗",而这样一个人能够在军政界出道、腾达,与他非常的心计、权术、手段自然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