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正在发生一场静悄悄的“革命”(5)

2021-04-21 16:00     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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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之治

从基层看,大国之大,不在于疆域之大和人口之多,而在于变化之巨大;

治理之难,不在于事务之重,而在于事务之繁杂。

某种意义上,基层治理更加考验治国之功。

这些年来,不少地方政府屡屡因个别事务而陷入“好心办坏事”的困境。

这往往不是因为事务不该处理,也不是因为没有能力来处理,而是因为处理的方式方法不为人所接受。

2019年4月6日,航拍高楼林立的广州珠江两岸。图|图虫创意

大变局塑造了新的治理场景。

在城乡社会中,并不存在一个封闭的、独立运作的“基层”。尽管在物理空间上,还存在村庄、社区等空间单元,但村庄社会的边界已经打破。村庄不再是一个熟人社会,由血缘和地缘关系等支配的社会结构也不稳定,地方性的权威生产路径已发生巨大变化。

概言之,在社会空间意义上,基层已不复存在。任何一项国家政策,都可以绕过地方精英等代理人直达基层社会。反过来,基层社会的反映和诉求,也可以便捷地上达国家权力中心。交通、通信等基础设施,既在压缩城市与乡村、中心与边缘、上级与下级的时空距离,也在冲击建立在空间区划和人口分类基础上的传统治理体系。

加速的社会,正在产生巨量的治理事务。社会加速既巨量增加了治安、税收、社会保障等传统事务,还催生出全新事务。衣食住行中的新生活方式,已经不是个人和家庭自己的事情,而是典型的公共事务。乃至于,与生老病死相关的风俗习惯和人情往来,因透支等带来的一系列的社会问题,政府也要通过各种公共政策去干预。行政事务的数量、类型和性质都在急剧增加,如何安置好人们的生活成了基层治理的最大负担。客观上,习惯于办大事的国家机器,转而要去处理细小琐碎的生活事务,总归是会有所不适。

社会的加速,客观上也催动了国家机器的快速运转。国家治理行为竟然也有了加速社会的典型特征。各级政府都在精准计算自己的治理任务,从而制定清晰可控的一项项考核指标。为了在短期之内见效,许多官员也在尽力变现已有的治理资源,习惯于通过行政、法律或经济的手段强制或“收买”被治理者。

甚至于,许多地方政府也在以透支的逻辑展开治理活动,通过金融杠杆,以政府信用和土地资源为依托,为了眼前的“政绩”而不惜付出长远代价。

近些年来,基层治理的一大特点是,各种治理事务都以攻坚、行动的方式限时完成,运动式治理泛化到了各种治理事务中。限时的目标、集中的力量、细小的事务之间,形成了诸多悖论。人们生活方式和观念世界的改变,具有流变性和不确定性,且涉及人们安身立命的根本,不可急于一时。然而,当国家将建立新社会秩序作为一个个项目和指标时,治理便具有极强的刚性。在既有的治理体系中,无论是基层干部还是群众,都丧失了自主性,成了体系运转的某个环节。

在一个加速社会中,尤其是在一种新的社会形态将要产生的时候,正是治理危机逼近之时。一个有为的政府,可以敏锐地捕捉到危机信号并迅速回应。若国家沉迷于自己为自己建构的封闭体系,且治理行为本身在制造危机而不自知,就应该引起高度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