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少年”之死:被嘲笑为跳梁小丑,自杀前称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3)

2020-10-20 10:19     北青深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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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誉舒小时候和父母在一起(左),初二时“性情突变”(右)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徐远侠今年53岁,个子不高,头发花白,提起大儿子徐誉舒,眼睛里的骄傲好像要溢出来,“他是一块宝,是上天的恩赐。”徐远侠认为徐誉舒从小表现出来的天赋是异于常人的。

1986年至1988年,他曾做过两年中学老师,教语文和音乐。“我带孩子真的不是自我感觉良好而已,确实是我的专业和兴趣所在。”

“孩子一岁零八个月的时候,我开始教他写第一个字,进门的门字。”提起徐誉舒幼儿时期的教育,徐远侠有说不完的话,“我在卡片上写出‘门’这个字,然后走到门前告诉他,这是门。”接着,徐远侠又教他“刀”,几分钟后,徐誉舒就能认出这两个字了。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句话徐远侠一直挂在嘴边。因为从小表现出的天赋,徐远侠没让儿子去上幼儿园,6岁之前都是在家里自己教育。从一岁零八个月开始,徐远侠每天在陪玩的同时教儿子三个字,4岁多的时候,徐誉舒已经开始自己独立看故事书了。徐远侠认为徐誉舒的学前教育十分顺利,“因为我顺应了他的天性并做了成功的引导。”

徐誉舒5岁时,徐远侠教他读《再别康桥》,徐远侠说,“只教了他半个小时,就已经和5年级的小朋友掌握得差不多了。你说这个孩子天赋多好啊。” 6岁时,在父亲的指导下,徐誉舒给潼南人民小学的校长写了一封两百字左右的“求学信”。

2011年徐誉舒转入重庆南坪实验小学,成绩仍然很好,但徐远侠注意到自从进入小学之后,徐誉舒变了——对世界的好奇心变少了,不像小时候那样出门玩小石头、小花,并开始有了“金钱”观念。

2013年,徐誉舒上六年级,小学班主任告诉徐远侠班上有人欺负徐誉舒,徐远侠教育徐誉舒说:“这个世界需要宽容,需要去放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傻瓜和无赖,正因为那些人的存在,才衬托你的优秀。”

2014年,徐誉舒以班级第一的名次保送到重点中学重庆第二外国语学校,初中、高中均就读于此校。住校之后,徐远侠发现儿子花钱有些大手大脚,一年内不包括吃饭住宿,花了一万多元。“我怀疑他总是花钱去买东西讨好同学。”徐远侠说,他觉得儿子变物质了,变庸俗了,和社会上的人“同质化”了。

初二开学后不久,徐誉舒情绪状况变得不好,回家后不说话,徐远侠形容,表情像是“欠了他钱没还似的”。2016年,徐誉舒在学校有过爬窗欲跳楼的举动,班主任说是因为晚上在宿舍熄灯后玩平板电脑被老师发现并收走引起的,但徐远侠怀疑徐誉舒在这段时间里遭受了性侵,并且他相信性侵发生不止一次。他展示给深一度记者的一页QQ聊天记录中,一名据徐远侠称是徐誉舒的同学的人说:“那个性侵是初一初二的事情。”

2018年5月7日,徐誉舒与一名女生在QQ上聊天,徐誉舒说,“有个女装大佬想肛我来着,我很害怕”;并在另一天说:“我怕我真的被肛了,他明示了想和我约……”并告诉这名女生,这个人是“隔壁班打篮球的”。

在深一度记者的采访中,徐誉舒隔壁班的一名男同学称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班上的男生都是正常性取向。

根据徐誉舒的两名高中同学回忆,他们曾听徐誉舒提起过他和校外的男生似乎有过关系,其中一名说“可能是有些性方面的事情,但并不是高中时候的事。”

在徐誉舒的遗书中,他自称是“卑劣下贱的可怜虫”,徐远侠认为这意味着性侵是导致徐誉舒抑郁的根源,并将其希望变性的心理原因也归结于此。2019年11月25日,徐誉舒自杀12天后徐远侠向当地派出所报案:徐誉舒生前被性侵。12月11日,重庆市公安局南岸分局经审查认为没有犯罪事实,不予立案。徐远侠称,在2020年6月,他将部分“性侵线索”公布于网络之后,警方主动联系他并称开始介入调查。

母亲胡春彦知道,徐誉舒早在小学三年级时,就有了想成为女生的想法。直到有一天,徐誉舒发现自己长出了喉结,“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一天,根本不敢照镜子。他后来在学校里自己刮腿毛,一长出来就刮。”胡春彦认为徐誉舒的性别认知障碍是天生的。

一名徐誉舒的小学同学透露,小学时徐誉舒的外号是“徐妹儿”,平时徐誉舒在网上填写个人资料会选择“女性”,头像也会选择女性化的图片。在一页同学录留言中,一名同学写道“徐妹儿,不要穿红腰裤儿老!”

“整颗心都系在了即将通过顺丰快递抵达的那几个小小盒子上,那是我能抓住的最后的救命稻草……”徐誉舒在抑郁症住院期间,写下《病中随笔·其二》,并以这样的句子开头。徐远侠称,他后来才知道顺丰快递盒子里装的是雌性激素药品。

徐誉舒把盒子里的药片称作是“晚霞的眼睛——这光是那么的脆弱易逝,但我义无反顾地做了,明知那会让我滑入深渊,再无退路。”有时又将它比作是“潘多拉的魔盒。”他写到:“你明知不可,却仍贪念盒底虚妄的希望。”

“我说宝贝,这个事情毕竟不是眼前最急需的事情。什么是性?性是一种生物学上的概念,是人类延续的行为。有了伴侣结婚的时候再去考虑,现在也不可能去考虑这个事,现在是学习阶段。”和徐誉舒沟通性别认知障碍问题时,徐远侠说自己听从了医生的嘱咐,“去淡化它,不要去强化它。”

初二之后徐誉舒开始厌学、抑郁,和父亲产生了分歧,徐远侠称“会有一些冲突,但并不严重”。他认为徐誉舒的住校生涯里,对他产生影响的主要是同伴和老师。

2016年暑假,徐远侠发现徐誉舒从学校带回的衣服中,有一件运动衣外套被撕成一绺一绺的,徐远侠感觉心都碎了,他把被撕碎的衣服照片发在了徐誉舒的家长班级群里面。

徐远侠称,2019年5月,他在电话里向班主任询问徐誉舒的情况,“班主任说孩子在学校乖得很,很正常。我还是不放心,说‘抑郁是拒绝悲伤,不能看表面’,老师当时在电话里就怼了我。”

徐远侠感到既痛苦又困惑,他认为在早期自己教育孩子时,孩子非常优秀,“所以徐誉舒你为什么不按照老爸的思路走,你要去跟外面的人混?就像俗话骂人说,‘人教你不走,鬼牵着你,你跑得快得很。’是应该把教育的主导权始终把握在自己手上,还是让孩子在学校里任其自由的去发展?我现在不知道怎样才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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