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个分歧在于,目前这场讨论是否值得进行。位于奥地利维也纳的科学研究与传播公司Biofaction负责人马库斯·施密特说:"世界上还没有人从零开始创造一个细胞。"尽管合成生物学快速发展,但人们无法制造合成细胞这一事实表明,我们并不真正了解细胞是如何工作的。因此施密特认为,人类离制造镜像细菌还非常遥远,应该先面对更紧迫的生物学挑战。
然而,伦佐斯认为,开发新技术的科学家往往只有在准备将这些技术推向市场时才会接触公众,而此时,研发者已将自己的职业生涯与该技术绑定,且已投入大量资金。"你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无论人们说什么,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因此她主张,最好在"非常前期"的阶段就提出这些问题,才能体现科学的社会责任担当。
第二个争议点在于,镜像细菌是否真的能够在人体内或实验室外的环境中生存。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的凯瑟琳·沃格尔指出,合成生物学产生的生物往往比野生生物脆弱得多,也许它们一进入环境就会死亡。
而且,还有多种方法可以限制镜像细胞的野外逃逸。施密特表示,镜像细胞可以被设计成完全依赖于一种自然界中找不到的单一营养物质。一旦离开营养供应,它就无法存活;还可以给细胞设置一个定时器,使其在一段时间后自毁;甚至可以为镜像细胞设计与现存生物完全不同的遗传密码--通过叠加多种控制手段,镜像细胞失控的可能性可以被降至微乎其微。
也就是说,只要是负责任的创造者在对细胞进行工程改造,镜像细菌在野外存活的风险是可以规避的。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创造镜像细菌的人必须以人类的最大利益为重。伦佐斯则警告:在最极端的情况下,怀有恶意的人可能会刻意设计出具有致病性的镜像细菌来进行大屠杀。
目前,已有法律禁止这类"武器"被创制出来。1975年生效的《生物武器公约》完全禁止生物和毒素武器。"虽然'镜像细菌'这几个字没有出现在公约文本中,但条款足够宽泛,可以涵盖这种情况。"伦佐斯说。
权衡风险与收益,镜像生命该被阻止吗
事实上,防范镜像生命给现有生命世界带来的风险,关键在于如何执行现有法律。正如绍斯塔克所说,"一旦有人恶意使用它,就很难阻止"。但沃格尔认为,制造这种武器的难度本身就是一种保护机制。即使是拥有所有资源、专业知识、基础设施和设备的国家也难以做到--因为生物往往对生存条件非常挑剔,而工程化生物尤其脆弱。
但尚未实现并不意味着永远不会实现。尽管镜像细菌存在风险,但如果它能带来显著的好处,人们也许会冒险一试。
绍斯塔克表示,可以利用镜像细菌作为"生物工厂",来制造难以被人体免疫系统降解的长效药物。但他随即指出,这种应用的实际意义不大,因为通过化学合成技术来制造镜像分子已相当成熟,无需依赖复杂的生物方法。
除此之外的唯一好处是满足好奇心:镜像细胞会是什么样子?与它的镜像双胞胎相比,它的行为会有什么不同?因此,伦佐斯认为应该禁止这类研究,"人们需要权衡风险和潜在收益,而目前来看,潜在的益处相当有限,但风险却非常大"。
安全锁掌握在人类手中
尽管人类有能力创制镜像细菌或将是几十年后的事,但在探讨它会否给现有生命世界带来风险时,人们也意识到,其中的潜在风险也可能存在于其他类型的合成生命中--当人们制造出各种不同的生物和生命形式,都会遇到与镜像细菌相同的风险。
如今,合成生物学正在飞速发展,每年都有各种改良生物分子和生物体被开发出来。与之相比,相关安全和风险防范措施尚未完善。
镜像细菌只是未来人类世界所要面临的多种合成生物中的一种,所有合成生物都需要被谨慎管理。这些可能出现的新生命形式对人类生存的威胁究竟有多大,这把"安全锁"实际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与技术发展同步,更多关注、研究和资金应投向生物安全领域,以最终开发出一套伦理规则与风控系统,来确保合成生物和人造生命的安全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