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帕桑·玛姆杜赫】
2024年1月13日，华尔街日报发表头条新闻 "以色列计划冒险夺取加沙最后一个不受控制的边界"。【1】此事缘起于2023年12月30日，内塔尼亚胡在记者会上表示，以色列计划重新控制"费城走廊"（Philadelphi Route，又名 "费城路线""费城通道"）。也就是说，加沙地带南部的据点必须掌控在以色列手中，内塔尼亚胡认为这是可以确保加沙地带实现"非军事化"的手段。【2】
近二十年前，以色列从加沙地带撤出后，并没有正式控制埃及与巴勒斯坦边界一带。现在以色列政府宣布这一计划，声称主要目的是控制哈马斯通过地下通道走私武器，但以方能否长期延续在加沙地带的行动，恐怕还难下定论。同时，费城走廊事关埃及利益，对埃及的安全局势带来一定威胁，这又会如何作用于埃以关系？
什么是"费城走廊"？
费城走廊，又称萨阿拉哈丁路线（Salah Al-Din Road），是位于加沙和埃及边界一条全长14公里（8.6英里）的狭长地带，北起地中海，南至凯勒姆沙洛姆过境点，中间是拉法过境点。
1979年，埃及与以色列签署和平条约后，该路线被设为阻止武器和物资进入加沙的缓冲区。哈马斯掌管加沙前，费城走廊由以色列控制。2005年实施"单边脱离"计划，以色列撤出加沙后，埃及被授权沿线部署750名边防人员，在埃及一侧边境巡查。巴勒斯坦边界一侧则由巴勒斯坦权力机构控制，直到2007年被哈马斯接管。
费城走廊，Jerusalem Center for Public Affairs, accessed: Jan 10, 2023, https://shorturl.at/deijD
根据《戴维营协议》的规定，埃及的边境军队是跨境渗透的特别部队，不以任何军事行动为目的。【4】协议还特别指出，在没有修改或修正埃以和平条约之前，维持费城路线和西奈半岛D区非军事化。这一协议为埃及与以色列的安全形势奠定基调，并成为这些年来两国维持安全合作的一个主要框架。【5】2018年，埃及政府发起"Sinai Operation"（"西奈行动"）打击恐怖主义势力，与以方协商后，对《戴维营协议》进行修改，向D区派出军队。
控制拉法口岸，是控制费城走廊的一部分。拉法口岸作为加沙的唯一出口，是唯一不受以色列控制的过境点。这里不仅有哈马斯通过地下通道走私武器、物品，也是埃及与加沙之间人员和物品自由往来的出口。埃及在"费城走廊"增加军事存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边界安全。
但近年来，走私武器的地下通道成为直接威胁埃及安全形势的一大困境，也是埃以关系紧张的重要原因。比如，2007年至2008年，哈马斯提升加沙武库的数量，提高简易爆炸装置制造能力，增加卡桑火箭弹的射程。【6】像本轮战争期间，大多数从加沙发射的小型火箭，都在加沙生产。可见，以色列撤出加沙后，虽然对加沙严加监控，但并未阻止、反而加强了哈马斯的自制武装能力和武器运输渠道。
在此趋势下，埃及对拉法口岸采取长期严格关闭的措施。但2008年1月23日，哈马斯炸开了埃及与加沙的边境墙，75万加沙民众涌入埃及采购食品和药品。【7】
随着西奈半岛北部安全局势恶化，埃及军队为严厉打击当地的伊斯兰极端势力、恐怖组织，主要以三种方式来销毁地下通道：2010年，穆巴拉克时期，埃及在与加沙的边界地带建立钢墙，阻止地下武器流通，到2013-2014年间埃及共破坏1659个地下通道；2015年，通过抽取地中海海水，淹灭1000个通道。【8】在2011至2015年间，埃及销毁隐藏在西奈半岛地下的1900多个通道。【9】2023年11月，在费城走廊的埃及一侧，埃及用分级沙障加固边界，并在其顶部浇筑混凝土屏障，禁止非法入境人员进入缓冲区。
不过， 2012至2013年间，由于埃及国内政局不稳，加沙地下通道的武器走私活动有所增加。穆巴拉克下台后，西奈半岛陷入安全真空，哈马斯利用这一时机走私更多武器。2013年，哈马斯向加沙走私数十枚叙利亚制造的M-302火箭，射程150公里。【10】此外，2011年利比亚危机爆发后，武器走私通道从利比亚经过埃及到加沙，主要走私物品包括子弹、反坦克和防空弹药、火箭榴弹、地雷及其他爆炸物。【11】
可以说，整个"阿拉伯之春"期间，埃及政府无暇顾及边境安全，恐怖主义势力趁机崛起，武器走私等非法活动急剧增加，盘踞西奈半岛的"ISIS"等武装力量迅速加强。
截图来自新华社
以色列的计划与埃及的反应
内塔尼亚胡宣布控制费城走廊的计划后，埃及政府尚未作出正式回应。据路透社消息，埃及拒绝以色列提出的对埃以边境缓冲区加强监督的提议，并强调促成停火是目前的优先考虑。【12】
以方的这一敏感议题，也在埃及国内引起深刻关切。埃及记者兼议会会员穆斯塔法·巴克里（Mustafa Al-Bakry）表示， "以色列意图控制费城走廊，这将违反以色列与埃及的和平协议"。【13】以色列Ynet新闻网站此前透露，以色列安全部长阿芙·加兰特向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提出了类似计划，旨在修建一条由美国资助的地下墙，该计划将在以色列的军事行动结束后实施。【14】当时，埃及已经警告以色列不要在这条100米宽的走廊上开展任何军事行动，因为该走廊受到1979年埃以和平条约的管辖。【15】
从以色列的角度来看，控制费城走廊，是试图对加沙地带进行全面的控制和隔离，在边界加大军事存在，以打击哈马斯的武器走私，但不可否认的是，可能会增加以军与埃及军队的直接冲突风险。再者，西奈半岛北部也有不少极端分子和武装组织，发生边境冲突的可能性不小。这些风险都有可能导致埃以边境形势变得更为复杂。因此，在埃及看来，这一计划显然严重危害埃及领土主权。
以军在加沙开展军事行动以来，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军事上，哈马斯对以色列造成的损害比以往任何一场战争都要严重。战争的持续拖延，似乎彰显了以色列不达目的不撤军的决心。
以方提出的基本目标是消灭哈马斯，毁掉地下通道；不过，目前既没有达到理想效果，甚至造成24620名无辜的巴勒斯坦人死亡。
加沙面积狭小，地下通道超过500公里，直径约3米，采用混凝土和钢筋加固，铺设电缆以提供电力和通信网。但以军对此缺乏足够周密的战略性计划，只要哈马斯没有在军事上被以色列彻底击败，短期内哈马斯及其依赖的支持网络就难以被拔除，更不要提扫清哈马斯的意识形态。
另一方面，以军对加沙北部和中部持续狂轰滥炸，导致巴勒斯坦人民逃往南部，流离失所，挤在拉法的难民营，缺少基本生活条件。去年12月以来，以军在南部汗尤尼斯城市的行动升级，更多的难民涌入拉法，目前在拉法的巴勒斯坦难民已超过一百万。【16】
这一局面，无疑也让埃及政府的选择变得艰难，一方面要确保拉法口岸的出入以人道主义救援为主，另一方面边界管理变得更加严格，避免更多的巴勒斯坦人逃往西奈半岛寻找避难所。稍早前，埃及以维护国家安全利益的理由，反对将巴勒斯坦人驱逐到西奈半岛的计划，并强调巴勒斯坦人独立建国是解决巴以问题的唯一办法。
眼下，面对加沙的未来，亟需一个合理的政治解决方案，但各方都没有提出任何明确的计划。
埃以关系走向何处？
1978年9月17日，在美国总统吉米·卡特的斡旋下，埃及（萨达特政府）和以色列签署《戴维营协议》；六个月后，两国签署《埃及-以色列和平条约》，于1980年1月26日正式建交。而在此之前，埃及与以色列关系的主线是战争，最早可追溯到1948年的阿拉伯-以色列战争，在1973年以赎罪日战争达到顶峰。因此，埃以两国实现和解，被视为中东和平进程的重要部分。
但是，埃及与以色列签署和平条约，让埃及在中东的地位付出巨大代价。阿拉伯世界将《和平条约》视为"耻辱与背叛之条约"，指责埃及的单边行动背叛了阿拉伯在巴勒斯坦问题的一致立场，使以色列巩固了其在阿拉伯领土上的存在。因此，为了结束埃及被阿拉伯世界隔离，恢复埃及在中东事务的领导地位，穆巴拉克执政时期将巴勒斯坦问题作为其重要的外交议题。
1978年9月17日，前埃及总统安瓦尔·萨达特和前以色列总理梅纳赫姆·贝京在美国斡旋下签署戴维营协议，六个月后，埃以正式签订和平条约--阿拉伯国家与以色列的第一份和平条约。图自美联社
同时，必须承认的是，埃及与以色列的关系，是兼具务实性与复杂性的特殊关系。要想真正实现两国关系全面正常化，不仅是政府间的行为，还需要民间的支持。但现实中，埃及民间对以色列的敌对，成为两国关系全面正常化的最大阻碍。
埃及国内舆论不断呼吁修改或废除条约，成为执政当局面临的来自国内反对派的最大挑战之一。2011年，美国皮尤研究中心对埃及民众进行的民意调查显示，"54%的埃及人希望取消《埃以和平条约》，甚至该条约不受到埃及人的欢迎。"【17】2023年11月，埃及国家会议议员在会议上表示，"我们（埃及与以色列）达成了一项协议，该份协议对于埃及国家利益没有带来什么好处时，我们应该把它撕掉"。【18】在这部分人看来，埃及与以色列的关系缓和有利于实现执政当局的利益，但对国家利益没有好处。【19】
2004年，埃、以、美三国签署合格工业区协议，是埃以和平协议签署以来的一大突破。但即便如此，埃及国内仍不断批评穆巴拉克的对以政策，他们并不认可这种突破与转变。【20】埃及《金字塔报》政治与战略研究中心经济专家Ahmed Al-Sayed Al-Naggar认为："自《戴维营协议》以来，合格工业区协议是埃及历史上最有害的协议。"【21】
2005年，埃及与以色列签署天然气出口协议，再次引发埃及反对派的施压，因为埃及向以色列出口低价天然气，而以色利再以更高的价格出口天然气，这被视为破坏埃及利益。去年，两国间的贸易额达2.7亿美元，其中以色列向埃及出口量为1.15亿美元。【22】尽管双边保持经贸往来，但合作仍受很多限制，主要原因是埃以民间关系无法正常化。
为了应对埃及社会的反以情绪，穆巴拉克时期曾一方面维持与以色列的和平关系，另一方面在巴勒斯坦问题上扮演积极角色，以此减少来自国内反对派的压力。
"阿拉伯之春"期间，埃以关系的挑战更复杂，如伊斯兰政治力量崛起、西奈半岛极端主义威胁、社会变革等。尤其是2011年穆兄会在埃及上台，是美国与以色列对和平条约能否维持的最大担忧。在外交上，虽然穆兄会继续维持与以色列的和平关系, 但它一直被以色列视为一大威胁；特别是穆兄会与哈马斯关系密切，以色列担忧穆兄会利用政治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组织的共同意识形态，威胁以色列的存在。2013年，埃及穆兄会遭军队政变下台。随之而来的是西奈半岛的恐怖活动增加，成为埃及与以色列的安全威胁。塞西上台执政后，埃以加强安全合作，在以色列的许可下，埃及海军和空军进入西奈，清洗当地的恐怖活动与组织。
总之，萨达特时代开启了埃及与以色列走向和平的序章，穆巴拉克时代则是巩固双边政治、经济和安全合作。到了塞西执政，埃以双边合作迈向更高层次，以安全和情报合作为主。自1979年至今，两国在安全和外交关系上实现的和解，表明双边领导层对推动和平关系取得了共识，但双方的民间关系仍是一大障碍。
到了本轮巴以战争，这一现象变得更为突出，埃及与以色列政府之间增添了可能爆发直接冲突的危险因素。
第一，边界安全与过境点管控的困境。埃及虽然一直避免卷入这次冲突，但拉法口岸作为加沙唯一的生命线，其开闭是埃及边境最大的安全隐患，也一直是埃以间最敏感的问题之一。战争中，拉法口岸加沙一侧遭到以军数次轰炸，严重影响物资运输。去年10月，埃及外交部长就表示，"虽然开罗保持过境点的运转，但它一直在等以色列的绿灯，而以色列并不'合作'。"【23】
图自金融时报
在人道救援物资进入加沙的问题上，很多人认为埃及是负责援助准入的唯一方，事实并非如此。理论上，以色列没有权力控制埃及与加沙的过境点，但以色列对拉法口岸的数次轰炸，以及延缓和严格限制援助物资的通行，导致埃及陷入极其被动的尴尬境地，让外界误以为埃及也是让加沙人民遭受饥饿的加害者。
第二，以色列驱逐加沙民众的计划，更让埃以关系面临重大难题。尽管塞西与内塔尼亚胡对于削弱哈马斯这一目的有一定共识，这在过去打击穆兄会、清扫哈马斯地下通道等合作中已有体现。但当以色列宣布要控制费城走廊、将巴勒斯坦人驱逐至西奈半岛的计划时，埃及政府还是强烈抗议，不仅是维护自身国家安全利益，也要确保双方遵守和平条约。
针对上述两个因素，埃及民众与埃及政府一致反对以色列的驱逐计划，但民众对援助巴勒斯坦不力非常不满，将愤怒情绪投射到埃及政府身上，其实也是一直以来对政府对以政策不满的延续。
埃及在本轮巴以冲突中的立场，既要展示对巴勒斯坦的支持，又要避免直接卷入冲突。因此，必须尽力控制住让局势变得更复杂的行为，以免战争扩大到埃及领土；同时，避免与以色列爆发战争，不采取任何挑衅以色列的行为，审慎处理局势。埃及与以色列走向和平，本来就是一条艰难之路，尽管有人指责这是罔顾埃及利益，但至少让两国免于战争泥淖。
想要继续维持这种和平关系，也需要以色列付出努力，尊重埃及利益，不要将埃及拖入一场新的中东战争。更何况，以色列想要在中东实现《亚伯拉罕协议》计划，与阿拉伯国家实现关系正常化与持久和平，需要埃及在巴以关系中继续发挥积极作用。
目前巴勒斯坦问题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支持，埃及可以利用这一机会反思与以色列、阿拉伯的关系，作出实现更高国家利益的外交决策。从埃及开启走向实现和平的道路，这条路仍充满许多不确定性，需要以色列承认巴勒斯坦建国的权利，才能合上冲突这一页。
注释：
【1】 Jared Malsin, Summer Said, "Israel Plans risky Mission to Seize Last Gaza Border It Doesn't Control," Wall Street Journal, January 13, 2024, available at:
https://www.wsj.com/world/middle-east/israel-plans-risky-mission-to-seize-last-gaza-border-it-doesnt-control-026e4f0a?mod=Searchresults_pos2&page=1
【2】 "What's the Philadelphi Corridor border zone that Israel wants to control?" Al-Jazeera, https://shorturl.at/jzDUV.
【3】https://shorturl.at/npvA8"خبير عسكري: احتلال إسرائيل لمحور فيلاديلفيا في غزة انتهاك لمعاهدة السلام مع مصر"، الجزيرة،
【4】 "Egypt Israel Treaty of Peace," opened for signature March 26, 1979, The Ministry of Foreign Affairs of the Arab Republic of Egypt, https://web.archive.org/web/20171012035357/http://www.mfa.gov.eg/Lists/Treaties%20DB/Attachments/645/Peace%20Treaty_en.pdf
【5】 "A New Reality on the Egypt-Gaza Border (Part 1): contents of the New Israel-Egypt Agreement," Washington Institute for Near East Policy, Sep19, 2005, available at: https://www.washingtoninstitute.org/policy-analysis/new-reality-egypt-gaza-border-part-i-contents-new-israel-egypt-agreement
【6】Yoram cohen, Matthew Levitt, "Hamas's Arms Smuggling: Egypt's Challenge," Washington Institute for Near East Policy, March 2, 2009, available at: https://www.washingtoninstitute.org/policy-analysis/hamas-arms-smuggling-egypts-challenge
【7】 "Palestinians storm Rafah crossing" Al-Jazeera， July 2nd, 2008, https://www.aljazeera.com/news/2008/7/2/palestinians-storm-rafah-crossing-2
【8】 https://shorturl.at/jqxJO ، RT إغراق أنفاق غزة.. استراتيجية مصر الجديدة لمواجهة تهديد أمنها القومي، العربية،
【9】Shaul Shay, Egypt's war against the tunnels between Sinai and Gaza Strip, IPS Institute for Policy and Strategy, 2016.
【10】Eran Zohar, "The arming of non-state actors in the Gaza Strip and Sinai Peninsula" Australi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2015.
【11】Ibid.
【12】 Ahmed Muhamed Hassan and Nidal Al-Mughrabi, "Egypt rejects Israeli request to monitor buffer zone with Gaza-sources," Reuters, January 9, 2024, https://www.reuters.com/world/middle-east/egypt-rejects-israeli-request-monitor-buffer-zone-with-gaza-sources-2024-01-09/
【13】 Lior Ben Ari, "'Netanyahu violating peace deal with Egypt' Cairo parliament says" Ynet News, December 31, 2023, https://www.ynetnews.com/article/hygdy30p6
【14】Ibid.
【15】"Egypt warns Israel of military operations in buffer zone with Gaza" Al-Ahram online, Oct 29, 2023, https://english.ahram.org.eg/News/511205.aspx
【16】https://shorturl.at/fnvT5"انفجار سكاني وانهيار الخدمات في رفح بسبب الحرب والنزوح"، الجزيرة،
【17】JPost Staff , "Poll: most Egyptians want peace treaty with Israel canceled," Jerusalem Post, April 26, 2011, https://www.jpost.com/breaking-news/poll-most-egyptians-want-peace-treaty-with-israel-canceled
【18】 https://shorturl.at/gDXY4 نائب مصري يمزق اتفاقية السلام مع "إسرائيل ويطالب بطرد سفيرها من مصر"، عر بي ٢١،
【19】 Nael Shama , Egyptian Foreign Policy from Mubarak to Morsi: Against the National Interest,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14) p:241.
【20】Nael Shama , Egyptian Foreign Policy from Mubarak to Morsi: Against the National Interest,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14) p:442.
【21】Ibid, p:447.
【22】 "Egypt & Israel: Cold peace or Enduring Understanding?" Asharq Al-Awsat, October 6th, 2023, https://english.aawsat.com/features/4588166-egypt-israel-cold-peace-or-enduring-understanding
【23】 Ibi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