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毓堃:瑞典连续“挑衅”,土耳其回应了,芬兰急了(2)

2023-02-07 08:29  观察者网

在斯德哥尔摩的反土抗议之前,去年12月,土耳其驻瑞典大使特泽尔便在《瑞典日报》发文,质疑瑞典没有充分履行其在三方备忘录中的承诺,呼吁瑞典政府采取更多行动。

随着近期民间反土抗议活动的挑衅意味升级,土耳其政坛不同力量更加笃信瑞典政府明明可以有所作为,却刻意不去限制此类攻击土耳其和伊斯兰教的活动。除了埃尔多安、土政府和执政党,主要反对党共和人民党和代表库尔德族利益的人民民主党都表态谴责。

除了上述抗议示威的直接挑衅性,在土耳其看来,瑞典在不同方面均未充分落实承诺、满足土方条件。

土耳其外交部长查武什奥卢便指出,瑞典在引渡"恐怖分子嫌疑人"、冻结恐怖分子资产等方面并没有实质性进展。此外他还指出,尽管瑞典承诺解除针对土耳其的军事禁运,但迄今为止土耳其国防企业试图从瑞典进口相应产品时,后者始终没有积极回应。

由此可见,在获得北约正式邀约、取得重大进展后,瑞典在土耳其关切的问题上没有采取令对方满意的行动,土方逐渐对瑞典失去信任,认为后者无意履行三方备忘录的承诺。在此情况下,任何激烈爆发的事件,都有可能进一步激怒土方,令双边乃至土、瑞、芬三方关系生变,令北欧两国加入北约的进程"急转直下"。

扑朔迷离的瑞芬"入盟"前景

北约北扩进程的正式启动,始于去年7月5日北约30个成员国签署了芬兰和瑞典加入条约的议定书。按照规定流程,北约吸纳新成员必须得到30个成员国的一致同意。目前两国加入北约的阻碍,便在于尚未正式批准的土耳其和匈牙利。

正是坐拥"一票否决权"的事实,使得土耳其拥有了撬动多边外交、与各方讨价还价的"杠杆"。

土耳其政府的激烈言辞反应,尤其是埃尔多安"震惊"瑞典的言论,直接导致另一个北约申请国芬兰一度坐不住了。

与瑞典不同,芬兰在1月下旬便解除了长达三年、针对土耳其的武器禁运,以期改善两国关系、加快"入约"进程。收到土耳其总统"分化瓦解"的讯息后,芬兰一度积极响应,即刻与土方进行"初步讨论",不过没过几天便在与北约、瑞典接触后,于2月2日由访问瑞典的芬兰总理马林表态,继续坚持与瑞典共同加入北约。

这也意味着瑞典、芬兰两国能否成功加入北约,几乎完全取决于土耳其与瑞典的双边关系。

事实上,在两国国内政治局势走向的影响下,两国关系中涉及特定议题的分歧,决定了瑞典"入约"的绊脚石难以在短期内移除。

在去年8月土、瑞、芬三方常设联合机制举行首次会议后,瑞典政坛旋即迎来了重大变局。在去年9月的大选中,长期执政的左翼社民党败选。一个月后,瑞典成立了包括右翼和极右翼政党的联合政府。新政府(尤其是极右翼的瑞典民主党)在移民问题上持有更加严苛的立场,本被视为对瑞典境内约10万库尔德人的威胁,也更有可能出现土耳其乐见的场景,即打击左翼的库尔德工人党、引渡库尔德人和参与"居伦运动"的"恐怖分子"。

瑞典新政府的确把与土耳其达成协议、加入北约视为其外交三大重点之一。但正如美国智库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2月1日撰文指出,无论哪一派政党上台执政,土耳其和瑞典在重要议题上存在着明显的脱节和不一致,是亟需应对但又难以解决的问题。

例如,瑞典多次强调"权力分立"、政府不能影响司法机构和民间活动,以解释瑞典最高法院推翻土耳其反政府记者布伦特·肯尼斯的引渡令,默许民间库尔德人支持者的反埃尔多安、反土耳其活动。

但是,土耳其并不关心瑞典的政治体制或法律解释,而是瑞典政府实际行动的"公正性",即库尔德问题对土耳其国家安全的威胁。更何况,如果以政治体制为正当性理由,两国的分歧只会更大。

在土耳其国内,最重要的政治事件莫过于计划在今年六月举行的总统和议会选举。埃尔多安早已表态志在连选连任,但严重的通货膨胀和货币贬值正成为反对党手中的工具,各派势力早已摩拳擦掌、志在终结埃尔多安时代。目前,最有威胁的对手、伊斯坦布尔反对派市长伊马姆奥卢刚刚被剥夺参政资格,埃尔多安还要求提前一个月投票、客观上缩短了各反对党竞选活动时间,围绕大选的政治博弈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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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两个层面来说,日趋"硝烟弥漫"的土耳其大选都无助于瑞典(连带着芬兰)加入北约的进程:

一方面,在国内选情日趋白热化、甚至严峻的情况下,诉诸于民族主义和国家安全等议题,无疑是转移国内矛盾、吸引选民的必选竞选手段,因此正如前文所述,不仅埃尔多安和执政党在库尔德人问题上要更加穷追猛打,尤其要严厉抨击瑞典,就连各反对党也需要跟进;这无疑不利于土瑞两国跨越分歧、推进瑞典"入约"工作;

另一方面,正是由于埃尔多安和现在的土耳其政府要专注于夏天的大选,在大选投票、土耳其政治格局尘埃落定之前,土政府不会急于批准瑞典和芬兰加入北约的议定书;在国内选举的重大问题解决后,土耳其才会有耐心继续就北约北扩的问题和瑞典、芬兰"讨价还价"。

此外,作为地缘政治和多边关系的资深参与者,土耳其不急于做出决定。令瑞芬两国入约问题悬而未决,反倒可以服务于其它外交事务中的国家利益诉求。

例如,土耳其一直希望美国向其出售F-16战斗机。尽管两国都强调北约北扩和土耳其购买F-16是互不相关的事宜,但这种似有似无的内在联系,至少有望影响美国国会议员的态度,而美国国会正是批准美国出售F-16的关键一步。

至于埃尔多安一方面威胁否决瑞典加入北约,同时又提到对俄关系,提议就叙利亚问题举行土、俄、叙三方(甚至邀请伊朗)会谈,以及土耳其重提当年希腊多年阻碍北马其顿加入北约,更是凸显了土政府如何灵活运用北约"否决权"、将其在地缘政治博弈中的价值最大化。

当然,永远在这一问题上与瑞典、芬兰僵持住是不现实的,土耳其终究要做出批准与否的决定。

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认为,土耳其大选结束后,瑞、芬两国"入约"的下一个关键节点,便是今年7月的北约维尔纽斯峰会。土耳其、瑞典、芬兰能否越过分歧、达成共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三方能否充分利用从土耳其大选到北约峰会之间的"冷静期"和"空窗期",停止相互指责、找到理性的解决方案。

与此同时,充满不确定性的俄乌冲突走向何方,无疑又是三方决策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毕竟除了土耳其与俄罗斯的双边关系,俄乌冲突本就是瑞典和芬兰申请加入北约的直接原因。

结语

总的来说,瑞典和芬兰加入北约的进程已经暂停,恢复、完成这一进程很难在短期内实现。

坐拥一票否决权的土耳其当然会继续在相当程度上影响两国入约的前景,而未来土耳其和芬兰(今年4月举行大选)的国内政治格局、土瑞双边关系中具体问题的解决(包括武器禁运)、俄乌冲突的走向、美俄等大国与土耳其的双边互动情况,都将影响最后的决策。

一旦结果尘埃落定,再回首看今天围绕库尔德人问题的抗议示威,这一因素到底在北约北扩和土耳其决策中起到了多大作用,时间将在那时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