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氢气球飘走工人”遇索赔难题:老板自称受害者,猛灌镇痛药烧坏胃(3)

2022-10-13 13:40     今日头条

4

天上的氢气球高高低低,地上的山也起起伏伏,飘了8个多小时之后,终于又出现一个转机。在一处山势隆起之地,氢气球飘到估计离树顶还有二十来米的地方。胡永旭知道,再错过这个机会,他不被冻死也被饿死了。他直接从筐里跳了下去。

左腰重重砸在树枝上,好像还被弹起来过一次,胡永旭疼得一身虚汗都下来了。想往树下爬,身上疼得动都动不了,「我当时起来一下就晕了,冒金星似的直接就趴那儿了。」

傍晚五六点钟,阴沉的天终于落下雨来,雨水浇遍全身,胡永旭清醒了一点。他挣扎着爬起来,抱着树出溜到地面上。

那是胡永旭最绝望的一刻。坐在树根底下,身上受着伤,雨和着血从他身上流下。他第一时间打开手机,还有百分之二十多的电量,却没有一点信号。天渐渐暗下去,森林里变得一片漆黑,「那伸手都不见五指」,远处还传来动物的叫声,他的脑袋也变得迷迷糊糊。现在他比在天上的时候更接近死神。

姐夫刘金祥在这一天里联系了多家媒体,希望能帮助寻人。他还在朋友圈、抖音里发文找人「问一下群里的家人们,你们帮帮忙,球上站一个人,球飞了……大概球好像飞到东宁那个那边儿或者穆棱,如果谁在群里打卡,发现有球的话,请立即和我联系。」两天两夜里,姐姐和姐夫几乎没有合眼,等待着近乎渺茫的消息。

胡永旭也不敢睡。外界的消息无法抵达没有信号的山林。他靠坐在树下,昏昏沉沉地挨到了天明。雨渐渐停了。他爬起来,虽然疼得要命,但发现自己还能走,「就得一步一步迈」。现在是死是活全靠他自己了。

山路挺陡,可他得往上爬,山顶上才有手机信号。穿着一双军用布鞋,他的一条腿不太好使了,只能挺着伤腰,一跛一跛地往前挪。他也想过找水源,但怕自己支撑不住,还是找信号要紧,只好舔舔叶子上残留的雨水解渴。

「迷糊,身体像透支了一样,又渴又疼又饿的。」他止不住地哆嗦。

走一骨节,歇一骨节,走了八九个小时,胡永旭终于走到山顶,给姐夫打了个不到一分钟的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听上去特别虚弱,直打颤。信号太弱,微信里的定位发不出去,他只能等待警察根据手机信号定位到自己的位置。

等待的时间比他想象得更久。下午3点多钟,手机只剩最后百分之三的电了,他又把手机关上,继续等待。太阳又落下去了,森林里的夜晚又到来了,雨又下起来了。他疼得躺不下去,靠在树根底下,熬着。天再次亮起时,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吃没喝。三个荷包蛋的能量早已经耗尽了。终于,他听见森林里传来叫他的声音,「小胡!」他兴奋地想喊话,喊了一句「啊」,出来的声音却极小。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据央视新闻报道,9月6日上午,经过手机重新定位,发现被困男子(胡永旭)在方正林业局万宝山林场一带,龙江森工集团方正、海林林业局有限公司干部职工、扑火队员,省公安厅林区公安局方正分局以及地方公安干警、蓝天救援队五百余人组成搜救队伍,进行接力式拉网搜救。

胡永旭最终被成功营救。这里和他升空的地点山市镇已经相距300多公里。

被救援队员用担架抬下山后,胡永旭被送往牡丹江林业中心医院,住院近一个月时间。据诊断证明,胡永旭脾破裂、肺挫伤,三根肋骨骨折。他的左腰处有大片瘀血,有好几天他无法说话,在很长时间里只能吃流食。

胡永旭在病床上 图源央视新闻视频截图

胡艳华觉得,弟弟下来之后,「整个人的精神有点感觉抑郁似的,因为他整天整天睡不着觉」。因为医院封闭管理,姐姐和妈妈在他出院之前一直没有见到胡永旭,只能跟他视频联系。胡艳华说,跟他打视频时,「聊着聊着他有时候也哭」。这让她感觉,经历过这件事的弟弟,像是死过一次的人。姐姐和妈妈想去看他,他始终劝她们不要去,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活也多,在医院有护工照顾他就行了。

十月初,胡永旭出院,回到姐姐家疗养。姐夫刘金祥说,胡永旭到目前还需要人照顾,扶着东西才能勉强下地走路。包山的老板李裴林曾为胡永旭买过一千元的意外险,但事故的责任划分与赔偿仍在争议过程中。

当《人物》问起他那两天的经历时,胡永旭不太愿意详细描述,他的声音一直有些虚弱,回答最多的,是「嗯」或「没有」。但在医院睡不着的那些晚上,那两天两夜的情景却总会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最常重现的,是从氢气球上跳到树上的那一刻。「最无助的时候吧」,他说。那时他站在氢气球上向下望去,树叶密得看不见地面。眼看着氢气球就要从这片山上掠过,这一瞬间必须做决定,胡永旭来不及调整姿势,「跳水似的」,他正面向下跃起。

「能活就能活,活不了也就没办法。」这个漂泊半生的小个子男人,把生死赌在这一跳上。

他赌赢了。氢气球朝着天空飘去,跟他再也没有关系。

胡永旭的命运又回到自己手里。

今日关注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