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当时在会上说:“与俄罗斯统一后,乌克兰在17至18世纪发展迅速。它成了俄罗斯的粮仓。到19世纪末,顿涅茨克盆地已成为俄罗斯主要的采矿和金属工业区之一,敖德萨则是俄罗斯帝国最大的海港之一。”
在2019年12月举行的年度答记者问活动中,他再次将乌克兰东南部称为俄罗斯的祖传土地,声称它们被布尔什维克“莫名其妙且错误地”交给了乌克兰。
一些对俄罗斯持批评态度的西方历史学家也不会完全否认这些说法。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历史学教授、《斯大林传》第一卷的作者斯蒂芬·科特金(Stephen Kotkin)2014年为《纽约时报》撰文称,乌克兰这个新国家之所以能在苏联解体后拥有这么大片的国土,要感谢苏联最高领导人斯大林。
科特金认为,“斯大林曾主张鼓励并利用乌克兰的民族主义为布尔什维克赢得忠诚。今天乌克兰的国土面积与西部强烈的民族意识,多少要拜斯大林所赐。他在某种意义上是今日乌克兰之父。”
但这并不意味着乌克兰的主权地位是可被质疑的。“苏联解体、乌克兰成为独立国家,其地位受到国际法的保护,也受到联合国和世界上几乎所有国家的承认。”冯玉军强调说,“在国际法层面,乌克兰完全能主宰自己的国内和外交政策。”
而普京认可的历史版本从古罗斯开始:古罗斯是欧洲最大的国家,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和白俄罗斯人都是古罗斯的后裔,说着同一种语言(现在称之为古俄语),有着共同的祖国。
“与其他欧洲国家一样,古罗斯面临着中央统治的衰落和分裂,”今年7月,普京在题为《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历史统一》的署名长文中写道,“即便如此,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认同它是我们共同的祖国。”
克里姆林宫官网以俄语和乌克兰语发表了这篇文章,在深入阐述俄乌历史渊源和曾经的亲密关系之前,普京在文章开头写道:“近年来俄罗斯和乌克兰之间出现了嫌隙,使我们之间原本同质的历史与精神空间出现裂痕。在我看来,这是巨大的不幸和悲剧。”他认为,西方在用其一贯的“分而治之”伎俩,利用所谓的“民族问题”挑拨两国人民,而乌克兰激进分子和国家机构甚至自愿成为地缘政治意义上的西方“人质”。
《纽约时报》评论称,对于普京以及许多其他俄罗斯人而言,与乌克兰长达八年之久的冲突(即乌东冲突)不仅仅是地缘政治议题,它事关民族精神的伤害,俄罗斯要纠正“历史的不公”。“普京关于俄乌两族人民被不公正、人为地分裂的观点在俄罗斯广为流传,甚至连他的反对者也这样认为。”
2019年9月,乌克兰被释放的俘虏抵达基辅机场
作为苏联时期移民政策的产物,数以百万计的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在彼此的国家都有家人。例如目前身陷囹圄的俄罗斯反对派领导人纳瓦利内,他的父亲就生于乌克兰,纳瓦利内也在那里度过了童年时光。他曾说过,无法认同那些“将证明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属于不同民族作为原则问题”的乌克兰人。
俄罗斯人往往将现在的乌克兰首都基辅视为他们国家的发源地(中世纪称为基辅罗斯),俄语在乌克兰依然有着广泛应用。现任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虽然在公开场合使用乌克兰语,但他当选之前是一位俄语喜剧演员。
然而,许多乌克兰人并不认同普京的观点。《纽约时报》在报道中指出,他们认为普京对两国共同历史的回溯不过是企图挪用该国的遗产,并为自己的领土野心辩护而已。亲西方的乌克兰智库新欧洲中心主任阿廖娜(Alyona Getmanchuk)说:“他们偷走了我们的过去,现在正试图窃取我们的未来。”
乌克兰拉祖姆科夫研究中心今年8月针对普京《论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历史统一》一文做了民调,对于文中提到的“乌克兰人和白俄罗斯人与俄罗斯人分开是苏联国家政策的结果”这一说法,70%的乌克兰受访民众表示不同意,同意的仅占12.5%。
普京的一体化雄心从何而来?
2013年,时任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决定暂停有关与欧盟签署联系国协定的准备工作,引爆当年秋天在基辅的大规模抗议活动。局势在基辅独立广场演变成流血冲突现场后彻底失控,亚努科维奇因此失去了作为总统的合法性,被赶下台后逃亡至俄罗斯。
据俄罗斯24电视台2015年制作的宣传影片《克里米亚的回家之路》记录,2014年2月22日至23日普京召开了国安会议,在与安全官员讨论完解救亚努科维奇之后,他说:“我们一定要设法让克里米亚‘回归’俄罗斯。”
随后,2014年3月16日,克里米亚地区举行全民公投,97%的民众投票支持脱离乌克兰,以共和国身份加入俄罗斯。同年3月18日,普京、克里米亚议会议长康斯坦丁诺夫、克里米亚总理阿克肖诺夫和塞瓦斯托波尔市议会主席恰雷,共同签署了有关克里米亚共和国和塞瓦斯托波尔市加入俄罗斯联邦的条约。
2014年3月18日,普京在克里姆林宫与克里米亚、塞瓦斯托波尔领导人签署入俄协议
签字仪式之前,普京发表了极具爱国情绪的演讲,其间不时被与会者起立欢呼、鼓掌喝彩和他们的泪水涟涟所打断。
“克里米亚渗透着我们共同的历史与骄傲。这里坐落着古老的古希腊城市克森尼索,正是在这里,弗拉基米尔大公接受了洗礼,使得俄罗斯成为一个东正教国家。它的这一精神遗产奠定了俄罗斯、乌克兰和白俄罗斯的共同文化、价值观与文明基础,注定使得我们三国的人民结合在一起。”普京说道,“在克里米亚人民的心里,在他们的记忆里,他们曾经也始终是俄罗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2018年5月,连接俄罗斯南部和克里米亚半岛的克里米亚大桥通车,普京亲自驾车参与通车仪式
克里米亚危机之后,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试图效仿并自行宣布独立,乌政府军与民间武装爆发了血腥惨烈的顿巴斯战争。
乌克兰方面估计,自2014年以来,乌东地区的冲突已导致14000人死亡。虽然该地区在国际社会的调解下于2015年达成《明斯克协议》停火,但冲突时有发生。并且,乌克兰事实上陷入一种分裂状态。
多个迹象表明,俄罗斯最近加快了与顿巴斯一体化的进程。普京在今年11月15日签署命令,称俄罗斯承认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发放的商品原产地证书,允许两地商品与俄罗斯商品平等参与国家采购计划。命令还取消了俄罗斯与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之间的商品进出口限额。
12月4日,在执政党“统一俄罗斯党”召开的代表大会上,再度当选党主席的梅德韦杰夫亲手向“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领导人普西林、“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领导人帕斯奇尼克以及其他四位俄罗斯州长发放了党证。
2021年12月4日,自行成立的“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领导人普西林称,顿涅茨克是“大俄罗斯”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