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马斯特贩卖的观点是,必须进入中国共产党员们的内心去“共情”,而他们内心的想法包括但不限于,以“中央王国”“回来了”为旗号,替“耻辱世纪”施行复仇。伊桑·布勒分析了那一说法的荒谬性,非常难得的是,与目前西方所谓中国问题专家们的集体说辞相反,他指出,硬说中国人自认为“中央王国”,这个前提就是靠不住的,只是美国方面的观点而已。
沙特的英文报《阿拉伯新闻报》2021年2月7日发表了德国前外交部长和副总理、绿党领袖约施卡·费舍尔的文章《几个帝国反击欧洲》,其中明确说:“如果中国成功地把BRI变为一条地缘政治的石头台阶的线路,那么它不久会以欧洲任何人都无法预见的方式,出现在欧洲的东南边界。”
另外,我在阿布扎比一家大商业中心的书店里买到一本英文的《世纪之争(The Contest of the Century)》,作者戈夫·戴尔著书时是《金融时报》记者,书中有这样的说法:“或者,就如美国军事历史学家T. X. 哈梅斯所比喻的那样:‘我们必须要确保,没有中国军方的人物正在对他们的领袖不断耳语:如果你们听我的,那么我们仅仅用上两个星期就能身处巴黎。’”
对我们来说,这些鼓噪都是胡言乱语,但遭帝国主义长期毒害的中东民众却会轻易相信。2020年10月1日,中国国庆日当天,半岛在官网上推送了一篇长文《中国奇迹——是如此在七十年里实现了龙之预言》,全面介绍新中国的今日成就,结果一上来先给出了一个小节《北约的忧虑》,在文中还有一节《中国对欧洲的战略》。
于是,有些时候,中东精英会在那样的假设里思考本地区在地缘政治上的重要性。他们抱着哪一方面都不得罪的态度,会心地进行委婉表达,诸如:“中东是远东的‘后门’,也是‘金门’。”(黎巴嫩阿语报纸《国家报》2020年11月20日专栏文章)
在这种思路里,叙利亚濒临地中海,还可以帮中国绕开苏伊士运河,其战略意义便格外突出,叙利亚总统高级顾问布赛纳·沙阿班便含蓄又明确地说:“如果丝绸之路不经过叙利亚、伊拉克和伊朗,便无法成为丝绸之路。”在中东精英看来,如此的形势,是中东的机会,也是叙利亚这些陷在困难里的国家的机会。
至于中国方面的主张,他们难以听进去,有着一些我们想不到的原因。
中东人,包括大多数知识分子,对中国历史非常陌生。他们连“朝贡体系”的概念都没有,模模糊糊地以为,“中华帝国”与周边国家的关系,约略近似大英帝国与其殖民地的关系。以基辛格为代表的西方右派汉学家又提供了一套为中国量身打造的“历史观”。
这套历史观宣传:天朝、中央王国才是今日中国的真正遗产,至于晚清以来的革命历程,由孙中山先生起,都只是这个古老帝国暂时陷入了混乱,一旦混乱过去,“中央王国”就会“回来”。
那套历史观告诉世人,中国历史上一直是个“蚕茧帝国”,由长城围裹起来,再由周边国家形成一个“圈子”,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大体上过得挺舒服。到了十九世纪,忽然遭到西方的冲击,被迫面对一个更为广大的世界,并且掉进了“屈辱世纪”,这个自命天朝的神之宠儿完全不能适应,在巨大的刺激之下,就精神昏乱,行为糊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