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王毅到访俄罗斯，克里姆林宫接连出台两项措施：对中国公民免签入境，最长停留30天；宣布12月2日发行第一期人民币计价的主权债券。两方面加起来，很少见而且很直接。其指代和用词都很值得推敲。
中国9月份就已经给俄罗斯普通护照免签一年了，俄罗斯此次对王毅访俄作出"对点回应"，表明了人员往来更加频繁、互信更加深厚的意思。最早感受到的应该是旅行社、跨境司机、俄远东口岸的小商户，还有国内冬季目的地的"对手盘"。
近两个月来从中国出发到俄罗斯的航班预订量几乎翻了一番，免签使这种升温变成了制度。30天可以用来旅游、探亲和商务考察，但是不能把免签当成是"完全通行"：工作许可、长期居留、驾驶资格等等还有各自的规则。跨境消费要做好准备：带什么样的卡、怎样换汇、遇到"高价车"怎么应对。
至于债券方面，俄罗斯财政部计划发行两期人民币主权债券，利率分别为6.25%到6.5%以及最高7.5%。意义不在于融资，而在于在本地建立人民币收益率曲线、树立定价基准：在俄罗斯境内人民币怎样定价、可以募集多少资金、由谁购买、怎样看待风险，以后就有了参照标准，企业发债、银行理财、地方融资都可以沿着这条轨道进行。
原因十分清楚，克里米亚之后俄罗斯被排除在美元、欧元融资之外；俄乌冲突加上管制之后，美元结算更加困难。目前俄罗斯出口商手中持有大量的人民币，但是国内缺乏合规、大规模的人民币资产，造成资金池与资产池不匹配。主权债填补了市场的空白，确定了收益率的基准，为市场铺平了道路。
细节也一样重要，俄罗斯国家财富基金里人民币的占比已经到57%了；人民币在10月份占到全球贸易融资的8.5%，排在第二位的是美元。这些是真实的结算数据，并不是虚张声势的话。俄罗斯发人民币债，是顺势前进一步；对莫斯科来说是自救和选择，对北京来说是示好和绑定。
"和平方案"被曝光之后，美、乌、欧三国在日内瓦密集磋商，战场和谈判的节奏发生微妙的变化，很多国家都在寻找"拐点"。中国一直主张劝和促谈以及各方的合理关切。此时俄罗斯抛出免签和人民币债，一方面是配合，另一方面是以制度化的动作发出信号：对话还在进行中，互信也在增加。
从大范围来说，这是对金融版图的一种微调。美元体系没有消亡，但是裂痕越来越大，分工也在重新书写。以美元为主导的主通道之外，逐渐出现了以人民币为主导的副通道，能源、原材料、机电及部分服务开始分流入不同通道。海湾地区试水人民币融资，东南亚推出本币结算，东欧中部分地区试点人民币债券，非洲考虑把一部分美元债券换成人民币贷款。零散的，但是组合起来就是一条趋势线。
风险不能被忽视，俄罗斯财政赤字的压力仍然存在，收入端对能源外贸的依赖程度比较高，地缘政治的不确定性很大；市场化发债的稳定性要依靠后续多期品种把曲线拉出来。人民币资产在境内买方结构怎样配置、银行和保险机构风险计量怎样做、二级市场流动性能不能支撑，都需要时间以及制度的磨合。
对于中国来说，绑得越紧越要讲规矩：该用市场逻辑的就让市场定价，该走合规路线的那条线不能越。企业对外投资以及金融机构参与时要守住制裁和反制裁的红线；人员往来增加之后，公共安全、医疗互助、领保服务要跟上步伐，信息交流更加顺畅，使出境人员遇到问题能够及时处理。
再来观察一下节奏，在王毅访问的当天普京就签发了免签令，第二天就开启了人民币债券市场，这就像是一个鼓点，软硬相间、快慢有序。软的是人员往来的增加，慢慢加温；硬的是金融结构的改善，直接打桩。这是给中国看的，也是给世界看的：莫斯科把手伸向东方，也把重心挪动了。
风急浪高之时，各国都在寻找可以信赖的朋友。中俄这次互相发出信号，就是说愿意把一些事情做成长期的约定，而不是短期的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