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绘画天才”女孩画电视片头,在学校经常交白卷(2)

2022-11-09 13:11  今日头条

时隔两月,找遍一圈人后,任务还是只能交由Dora来完成。绘画工作从去年11月开始,Doris只向剧组提了一条要求:画画时间会比较长。她希望Dora每次都是心情好的时候去画这些画,就这样从冬天画到了春天。

今年9月,《三悦》播出后,不少人喜欢上了它温暖治愈的卡通片头,后来大家发现这其实是一个8岁小女孩所画--但是打住,这并不是一个绘画天才的故事。Doris说,Dora其实只是「很普通的小学生」,更具体点,是一个「非常普通且造句组词经常交空白卷的小孩」。

小心翼翼地呵护女儿的想象力,并鼓励她不断去创造,或许Doris在做的一直都只是这件事。

Dora为《三悦》画的人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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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is今年35岁,在广告公司做创意副总监,一头微卷的蓬松短发与撞色大胆的穿衣风格让她看上去复古又俏皮。

她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从上海大学的艺术专业毕业后就进入了广告业,日常工作要写创意脚本,设计分镜,思考如何把idea包装成好的故事予以推广。

创意在生活里是如此重要。前段时间Doris在滨江大道看见路两旁的水管灯下各滴了一滴水珠,水珠也是一枚小灯泡。她很惊讶,大学毕业时她的建筑设计就是类似的作品,还拿过第七届亚洲环境艺术学年建筑铜奖。滨江大道上的灯可能是别人的作品,但这至少说明,她10年前的创意如今仍不过时。

Dora画的妈妈

她几乎是在用广告人的思维教女儿观察生活,拥有自己的洞察。女儿在学校是个乖巧的小孩--尽管Doris并不觉得「乖巧」是个好词。Dora总是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回家后才绘声绘色地给妈妈讲学校里发生的故事。前不久,Dora放学后告诉Doris,今天教室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她一听来了兴趣,「这个成语用得好呀。」

不速之客原来是只蜜蜂,有三枚硬币那么大。教室里的同学看见蜜蜂从窗户飞进来,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有的人害怕,他们就尖叫,尖叫声此起彼伏;有的人不害怕,但他们起哄的声音比尖叫声更大;有一些同学想要解围,但没人听他们的;还有同学吹嘘自己非常厉害,可是他们纸上谈兵,只说不动……」Dora给Doris一口气罗列了7种同学的反应。最后还是老师最勇敢,她用语文书「啪」地打死了蜜蜂,一共飞进来三只蜜蜂,她全都打死,「它们全军覆没,所以没有蜜蜂回来复仇。」

和女儿聊天的过程有点类似于研究广告案例,寻找切入点之后不断地发散、延展,而不只是问一句「蜜蜂蜇你了吗」潦草结束话题。俩人经常聊到没边儿的地方,想不起原本要说什么,Doris还打开电脑搜索蜜蜂图片,让Dora指给她看,「原来真的有这么大的蜜蜂」。

Dora喜欢画画,身高不到一米二时,Doris常带她去各种免费博物馆与美术馆,看上海大大小小的艺术展,「蹭门票画画」。她看见什么画什么,有次吃了没煮熟的毛豆,在家又吐又拉,去医院发现是食物中毒,她也要在等医生的时候用iPad画下自己坐小电驴时戴的青蛙头盔。就连去餐厅吃饭,等餐期间也是俩人一起画餐具和桌椅,这是「把等待的时间变得有意义」。

Doris有一次陪Dora和她的同学去博物馆画画,孩子们画企鹅、北极熊和海盗。女儿的画「拙拙的」,不精美,没太多逻辑感,但她喜欢小孩的拙趣。再看女儿同学的画,其实比Dora画得好多了,同学妈妈却一脸惊讶地说,这画得不好啊。

她很疑惑,大家对于画画这件事的要求是不是过高了?毕竟,「毕加索一生都在追求如何像小孩子一样画画啊」。

Doris和Do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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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ra从不觉得妈妈教过自己画画。她在两岁时第一次拿起了画笔,这过程非常自然,不过是Doris教她认字时随便涂涂画画,她也「有样学样」地拿起笔模仿妈妈。至于Dora画下的第一幅画,就更简单。「大家对一幅画的期待值是不一样的。有些家长觉得孩子画得既不像又不好,根本不是一幅画。对我来说,如果一根线也能算一幅画的话,那Dora的第一幅画就是一根线。」Doris说。

她总能帮人迈出看似艰难的第一步。Dora有次生病住院,同病房也有小朋友,Doris就让孩子们一起画画。家长连连摆手,说我家孩子从没画过画,她说那没关系的。她让孩子们排排坐下,发完纸和笔,摆一只圆口杯在她们面前。半天过去,小朋友迟迟画不下第一笔,Doris说,「你看这个杯子,上面圆,下面方,由两个图形组成。」小朋友一下就理解了,画出了人生中第一个杯子。她的妈妈也惊讶,我家小孩居然也能画画?

Doris见过不少小孩在胡乱涂画的年纪,「家里人没把ta当回事情」,一些将燃起来的小小兴趣也就此被掐熄。她还记得第一次为女儿的想象力惊叹的那天。她们面对面坐着,三岁的Dora嘴里含着棒棒糖,握着马克笔在草稿本上画了一张脸,脸的眼睛和嘴巴却对着她。

女儿是反着画画的。这很惊人,「如果她画给我看,嘴巴要画在眼睛上面而不是眼睛下面,笑脸要画成哭脸,我看到的才会是笑脸。」这件小事被Doris用视频拍下来,至今留在手机里。

当女儿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已经生发,Doris要做的,只是小心呵护并耐心等待着它的成长。她有些习惯了这个一天天长大的小人儿时不时冒出奇怪又可爱的想法。Dora会从一盘毛豆炒肉里发现一双「拖鞋」;喝完的酸奶杯壁上竟挂着「台风后的树」;翘起来的香蕉在做仰卧起坐,半天却起不来。不想洗澡的Dora扯坏了旧浴帘,自己重新画了条新的--断臂维纳斯横着身子卡在大英博物馆的石柱上,她取名为「逃浴」。

毛豆炒肉里的一双「拖鞋」

幻想能飞起来的Dora喜欢鸟类,恰逢朋友带了一只叫阿布的鹦鹉来家里做客。Dora给阿布备好鸟食,为它念自己写的日记,看自己的小鸟绘本。有着灰色羽毛、金色羽冠,眼下缀一块圆形红斑的阿布在Dora头上坐一会儿,又飞走了。她想留住它,只好用毛笔、彩铅和油画棒画下不同质地的阿布,「它就能一直陪我啦!」

Doris见状,便动手将Dora画的阿布制作成了帆布袋,她和女儿人手背一个帆布袋去逛公园,「这样走到哪里都能带着阿布了。」

鹦鹉阿布在Dora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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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Doris并不是一个喜欢小孩的人。发现自己怀孕了,惊喜之后是一阵担忧,怎么前两天刚做完X光就怀孕了?孩子不会是畸形吧。她去各大医院检查一圈才舒了口气,自此对宝宝的期待也简单起来:最好是个女孩,健康,不要太丑。这就够了。

没想到的是,「人生从27岁有女儿之后才开始变得精彩。」

Doris是非典型广告人,外表时髦但生活单调,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不泡吧,她形容自己是「挺无聊的一个人」。女儿出生后,她想让孩子体验更丰富的生活,陪着她从零开始尝试了很多新鲜事物:冲浪、滑雪、滑板、走秀。这其中或许也包含了对原生家庭的反抗:小时候父母常常出差,她很小就学会做饭,寒暑假也是一个人过。到了女儿这代,即便工作再忙她也要陪伴女儿长大。

春天,上海封控期间,家里只有Doris和Dora两人。爸爸常年在外工作,她们倒也习惯了二人独处的时光。Doris在广告公司上班,有时忙到忘了时间,会收到Dora递过来的纸条「妈妈我è了」,她才想起到了饭点,赶紧去厨房做饭。经常是电脑搁在洗碗池旁开着线上会议,Doris则在灶台边忙碌,不一会儿端出一盘韭菜盒子或是炒芦笋。

不用上网课、给《三悦》画画的时候,Dora几乎都在看书,安静坐在沙发上一读就是5小时,读书才是她的最大爱好。这些书在Doris看来有些「降维」,幼儿绘本居多,因此女儿也比同龄人更幼稚,说话夸张,用词单纯。俩人的生活全然隔绝了短视频与游戏世界,只有读书画画,简单到有些枯燥。

家里的绘本小说反复看都看腻了,彼时还是小区团长的Doris就在微信群问谁家能借书,一下借回几十本书。Dora从小喜欢日本童书作家吉竹伸介的绘本,他的想象力天马行空,画的画简单风趣,多源于生活细节,Doris觉得他的书对女儿潜移默化中也有着很大影响。

成为母亲八年后,Doris发现她俨然给自己生了一个好朋友。大学毕业后她很多年没有画画,因为工作用不到,直到女儿出生之后才重拾画笔,去年过年,她们俩人的画已经可以贴满一整面墙,这是女儿对她的影响。「很多事情都是因为她的存在,我才会坚持做下去。」

母女俩的画已经可以贴满一整面墙

她也常常崇拜眼前这个小人儿,说起话来可比自己有深度得多。听说Dora最近有了喜欢的男孩,她悄悄教女儿现在的男孩都喜欢什么,但没过几天,她又不喜欢人家了。Doris想自己还是别瞎操心了,随便她喜欢谁吧。她们由此聊到爱情观,Dora说,爱情就像李白和杜甫,刚恋爱的时候是浪漫主义,生活的时候是现实主义。再说到男人,女儿有次脚受伤后不让她告诉爸爸,也不让外婆告诉外公,因为「男人总是大惊小怪」。她想起和女儿一起看《脱口秀大会》,Dora最喜欢的是漫才组合肉食动物改编的白雪公主的故事。Doris想,也许Dora也有些说脱口秀的天赋呢。

「梦想」在Dora家是个有些宏大、遥远的字眼。除了想飞,成为画家或作家对她都不具吸引力。但Doris发现女儿似乎对服装很感兴趣。每晚洗完澡,Dora会用不同的浴巾凹造型,照半天镜子都不出来,直到她做成裹胸式,披肩式,用夹子夹成裤装样式,才会款款走出浴室为妈妈走一圈秀。

今年夏天,Doris索性给她报了服装设计主题的夏令营,为期5天,让孩子们独立设计一套服装。Dora喜欢海洋主题,便画了一条蓝色纱裙,数天之后,手稿里的渐变色长裙被她做成一模一样的实物,为了体现大海波光粼粼的美,她还在胸前缀了三层透明塑料片,取名「幽蓝之梦」。

Doris又一次被女儿折服,「她的成品和设计稿几乎是一样的,这点还蛮厉害的。」她陆续给Dora买回人模台和布料,等她有空时继续倒腾自己的小设计。

Dora设计的蓝色纱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