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子的英雄气概和悉心照料深深感动了赵京娘。想起公子之恩,京娘暗自思筹:"当初一个妓女尚且能自己选择英雄;别说我受恩之下,无以所报,就是我的终身大事,除了这个豪杰外,又能托付给何人呢?"京娘想对赵公子表白心迹,又羞于开口;可是如果不直接说明,他一个直性汉子,哪能知道女儿家一片真心?"左思右想,夜不能寐。一路上郁郁不悦。忽然京娘心生一计,走着走着,推说腹痛难忍,几次三番要解手。要公子扶她上马,又扶她下马。一上一下,有意将身体偎依在赵公子身上,挽颈勾肩。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是嫌冷要公子给她加衣裳,就是说热要公子帮她减被子。如此软香温玉,一般人岂能不动情。然而赵公子生性刚直,尽心服侍,并不认为奇怪。 又走了三四天,离蒲州还有三百余里,这天夜晚住在了一个荒野乡村。京娘口中不语,心下踌躇:眼看就要到家了,如此害羞不说,一到家中,错过机会,此事只能做罢了,那将悔之晚矣!
黄昏以后,京娘难以入睡,在灯前长叹流泪。公子道:"贤妹因何不乐?"京娘道:"小妹有句心腹之言,说出来又怕唐突,希望恩人不要责怪我!"公子道:"兄妹之间,有何嫌疑?尽管说出来!"京娘道:"小妹深闺娇女,从未出门。只因随父亲进香,落入贼人之手,锁禁清油观中,幸亏这伙贼人走了,多活了几日,得见恩人。若贼人强逼,我一定会死在他们刀斧之下。今天是恩人把我救出苦海,千里步行送我回家,又为小女子报了仇,绝其后患。此恩如重生父母,无可报答。如果恩人不嫌我丑的话,我愿意为公子铺床叠被,少尽报效之万一。不知恩人能否答应?"公子大笑道:"贤妹差矣!俺与你萍水相逢,出身相救,实出恻隐之心,并非贪图美丽之貌。况且我们同姓,不能为婚,兄妹相称,怎么可以乱来?俺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你岂可学纵欲败礼的吴孟子!休得狂言,惹人笑话。"京娘羞惭满面,半晌说不出话,重又开言道:"恩人别怪,我也不是那淫污苟贱之辈,只因为我这余生是恩人所赐,除了我这个身体之外别无报答。不敢奢望与恩人婚配,若能服侍恩人一日,死也瞑目。"公子勃然大怒道:"赵某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一生正直,并无邪佞。你把我看做施恩望报的小辈,假公济私的好人,是何道理?你若邪心不息,从今我撒开双手,不管闲事,怪不得我有始无终了。"公子此时声色俱厉。京娘深深下拜道:"今日方见恩人心事,赛过柳下惠、鲁男子。愚妹是女流之辈,坐井观天,希望恩人能宽恕!"公子方才息怒,道:"贤妹,非是俺虚情假意,本为义气才千里步行相送。今日若就了私情,与那两个响马有什么不同?把从前一片真心化为假意,惹天下豪杰们笑话。"京娘道:"恩兄高见,遇妹今生不能补报大德,死当衔环结草。"